我知道啊”,姜蕊忽然转过头,双目炯炯地看着顾青珏,一点儿也不像醉酒的样子。
顾青珏下意识松开她,见她人要往地上跌,又一把捞回来,柔软的身体就贴着他,顾青珏侧过头,不经意咽了下口水。
“看起来我这些年,演技还是有进步的。”
“当然,酒量也有进步。”
姜蕊遗传母亲,酒量很不错,今天和小谢一起喝的还是啤酒,更不可能醉了。
顾青珏不敢看他,目光望着远方,“你没事儿就行”。
可这样说着,手却没松开半分。
他很久没有抱过她了,没有闻到过她的气息,悄悄地靠近她的头顶,下巴蹭蹭她的发丝,很普通的肥皂味道,却让人安心。
姜蕊站直身体,推开顾青珏,一脸正色。
“顾青珏,骗人好玩儿吗?”
男人摇摇头。
“不好玩儿那你骗我这么久?”
“我……”
故事太长,他觉得自己无从说起,“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拯救别人的英雄很厉害?”
“拯救那些陷在困境的人,就仿佛是拯救小时候的自己?”
姜蕊昂起头,头发随着风飘扬,“所以,其实你并不爱我,你爱的只是那个被你救过的人,如果当时不是我,是其他人,你也会帮助她的,不是吗?”
北风呼啸而过,顾青珏怔了怔,慢慢的,他站直身体,脸上没了笑容。
“你说,我救你是拯救小时候的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
他立在原地想了会儿,笃定地说:“陈玄告诉你的”。
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但姜蕊刚刚的气势已经没有了,现在像是个犯错的学生,双手放在身旁,老老实实听教训。
陈玄说过,不让她拿这些事去问顾青珏,今晚一喝酒,忘了。
“呵。”
顾青珏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姜蕊塞进去的棉服衣领,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那他没告诉你,我不需要拯救小时候的自己?”
“当年的仇,我早就报了。那个男人仕途止步,名声尽毁,对他这种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惩罚。”
姜蕊头一次见到他,不是温温柔柔的、和和气气的样子,而是有些阴翳、有些邪气的样子。
“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过去,我很怕你会怕我,但现在,陈玄都说了,我在你心里已经是那样的人了,索性,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也算是为我们两个之间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顾青珏声音低沉,不疾不徐地说着。
“08年,我带战友去协和看病,边在北京照顾他,边联系他的家人,医院很压抑,我会趁中午的时候去11楼的楼梯间抽烟。”
“我看你吃了半个月的饭,馒头就水,本来我并不知道你的困难,但是某一天你给你舅舅打电话,声音太大了,所以我就不小心听到。”
那天,他握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就这么倚着墙,看着姜蕊哭泣,偌大的楼梯间里,是她声嘶力竭地哭泣,对命运的埋怨,对亲戚的痛恨,对母亲的留恋,哭到最后,仿佛是认命了,声音渐无。
“那天下午是我战友的手术,但你的情况,也很紧急,我猜那天如果没借到钱,你应该会被医院扫地出门。”
姜蕊看了眼顾青珏,扔钱的身影和面前的人渐渐重合,她眨巴眨巴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那个时候,我不喜欢你。”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对你,从来不是出于拯救。”
“后来就是你醉酒那次,09年,我在备考协和研究生,日复一日的学习让人疲倦,所以我通常会在夜里十二点出去,漫无目的地走路,走到累了回家。那天是个大雪夜,我从协和出发,一路往西走,本来是想走到中央电视台那边。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天街上的人格外多,走到□□广场,我就不想再往前走了,选择掉头回去。”
回去的路上,就遇见了她。
看到了扶着树,已经快要倒下的小女孩。
零下十度,她穿着薄薄的一件旗袍,裙子开叉到大腿根,不知道人在外面待了多久,但是零下的温度,喝了酒倒在户外,是会冻死人的。
“出于医生的使命感,我还是走近,你那时候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树底下红色的消防栓的边上,蜷缩着,不停地干呕,却呕不出任何东西。”
“我问你,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好像在说话,可是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直到我拨开你脸上的头发,才认出来。”
我见过你、帮过你,几个月前还是个学生的小女孩,再见就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冶女人。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况且,我是医生。”
“再后来,我跟着老师在血液科,又碰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