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
玻璃穹顶下,太阳落山前最后一抹余晖洒落进来,悬挂的欧式水晶吊灯璀璨得耀眼。
皇宫酒店中庭角落里,对坐着两个人。
和周边悠闲品尝着下午茶的当地人不同,他们身穿得体的西装,黑发黑眼,纯正的亚裔面孔。
“顾青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晨气得几乎要拍桌子。
“我知道,我要回家。”
看着即将惹出大麻烦的人竟然还有心思品尝咖啡,林晨坐不住了,他一下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失的是什么机会?!一个有可能推动血液干细胞研究往前再进十年的机会啊!”
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人望过来,林晨置若罔闻,而顾青珏更是不在乎,仍然一口一口浅尝着咖啡。
“十年啊!你不会不知道,可以挽救多少人的生命!”
“你是医生,是医生啊!当年的誓言你都忘了吗?!”
林晨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哽咽起来,“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安静的大厅里,是低沉又坚定的男声,说着神秘而古老的东方语言。
顾青珏眼皮微动,沉默片刻,喟然叹了口气,“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谁也拦不住”。
“你!”
林晨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顾青珏,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一甩手,生气地大步走开了。
大厅又安静下来。
钢琴声响起,是德彪西的月光。
轻柔,静谧,像是在那栋小小的房子里,夏天的夜,一家人坐在阳台乘凉,微风徐徐,带着草木的香气。
这是他即将抓住的幸福,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青白色的月光,从对面弧形玻璃上斜斜照进来,顾青珏抬头望过去,面容越发沉静。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由旧金山直飞北京的国际航班7点半准时到达。
十三个小时的长途旅程,下来的人几乎都是面色苍白,耷拉眼睛,一副似醒非醒的样子。
脚步虚浮的人群中,有个人格外突出。
或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他的西裤背面全是褶皱,衬衫像是被折过的A4纸,纹路明显。
然而就是这样,也不掩他的气度。
白玉般的俊秀脸庞,脖颈间的头发剃得平整,一双大长腿轻轻落地,不费劲儿就走出好远。
右手边一块块锃亮的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
长身玉立,但是细看,就能发现这人神情冷峻,嘴角紧紧抿着,眉宇间还带了些阴郁。
-青珏,我得告诉你个事情,姜蕊找到了自己的恩人。
-嗯,我知道。
-她最近跟这人传了绯闻。
-绯……闻?
-倒不是说绯闻是真的,但是吴宇翔是姜蕊新戏的军事顾问,这个你得知道。
陈玄的话在心头盘旋,顾青珏一颗心像是被拧了一圈又一圈浸满水的破烂毛巾,皱皱巴巴地抽疼。
有句话,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可他不敢问。
-找到恩人,你准备怎么报答他?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才会出现的回答,他也不想听。
顾青珏脚步飞快,其他人还在二楼电梯口,他已经到了出口,淡漠地经过嘈杂的接机人群,提着包走出了机场。
十二月,来自西伯利亚,干燥而又极冷的北风呼啸而来。
刮在脸上的瞬间,人就清醒了。
他像个柱子,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颓然地坐在出口的石墩上,任凭冷风吹在脸上。
周边的声音传进耳中,欢笑的、焦急的、发怒的,万般心绪如坚韧的钢丝,把心割得七零八落。
他算什么?
哪有资格去问她。
吴宇翔是她的恩人再好不过了,成熟开朗、正直善良,父母双全,家庭和睦。
这些,他一辈子都给不了她的。
顾青珏自嘲一笑,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脸上看不清喜怒。
不知道坐了多久,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啊”,有人拉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地道了歉,又拉着行李箱离开。
“我刚下飞机,再转一趟动车就能到哈尔滨了。”
男人的声音在风中飘散,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顾青珏。
他说过,要带她和母亲回家的。
母亲今天想吃饺子,正好王姐有事儿回家了,姜家母女俩就自己上手。
两个人都喜欢吃死面饺子,因此没用酵母,面粉里只放了点儿盐。
顾青珏到家的时候,她们刚包好饺子,正坐着聊天,准备饿的时候再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