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姜蕊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悠哉悠哉地看书，翻了没几页，就听到了妈妈的叹气声。
她扣下书，走到客厅，蹲到妈妈身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青珏这周又很忙，眼见着人又瘦了一大圈。”
姜妈妈佝偻着背，双手无意识地扯着衣角，转头看向对面的协和。
“他们医生都这样，不然今晚让王姨多做点儿好吃的？给他补补？”
姜蕊掰着手指头数，“西兰花炒虾仁，南瓜蒸排骨，虫草花蒸鸡，鲫鱼豆腐汤，怎么样？”
“天天跟着我吃清淡的，整得你们一点儿都不想年轻人了。”
姜蕊笑笑，只是静静地伏在姜妈妈腿上，没说话。
老人家忽然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青珏太多了？”
姜蕊一时没明白，抬头看向母亲。
“我把青珏天天挂嘴边，比提起你这个亲生女儿还多，你是不是不开心？”
“蕊儿啊，小顾是真的拿我当母亲，这些年我生病，哪一次不是他忙前忙后，看病住院缴费照顾，没有他，你妈我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姜妈妈温柔地抚摸着姜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可我对他好，也不是那么单纯的。”
“小顾是个孤儿，他太缺关爱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越好，他也会对我越好，等我走了，你们两个就算没有感情，靠着这个情分，他未来也会多帮衬你。”
“妈！”
姜蕊听不得母亲这么说，心里一阵紧缩，她抱紧面前的人，声音沉闷。
“我带他出去吃。”
太阳还高挂，姜蕊就出了门。
下班了吗？妈让我带你去吃饭。
顾青珏接到消息的时候，手头还有三份病程没写。
他没有犹豫，把桌上的材料一股脑装进包里，大步地向外走去。
刚到走廊，就遇见“冤大头”林晨。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师兄你帮忙顶一下。”
“哎哎哎……”林晨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眼睁睁看着这人噙着笑和自己擦肩而过。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上学的时候，回回都是他高高兴兴翘课去，签到交作业通通甩给顾青珏，没成想工作了，两人倒是反过来了，顾青珏天天早退，他这条单身狗替这个老婆奴扫尾。
顾青珏很少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走出医院，空气中漂浮着北方城市惯有的肉眼可见的尘埃。
他小时候北京还没这么严重的雾霾，那时候天空澄净，碧青如洗，偶尔跟郑楚寒他们去京郊圣泉山，就这么一路爬上去，茂密的树叶间一抹湛蓝，总是能让他忘却家里那些烦心事。
一群男孩子爬到山顶，观音寺的老僧会给他们每人端一碗山泉水，虽然那些碗要不就缺了口，要不就有个豁，但是那水的确是清甜解渴。
传说泉水喝了会有好运，所以他每次就喝一小口，剩下的都装进保温杯，带回家给母亲。
可是，母亲喝了那么多好运泉水，却还是遇见了最糟糕的坏事。
“这里”，出神之际，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抬眼，他就看到了川流不息人流里的姜蕊。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年轻人步履匆匆，老年人脚步蹒跚，大多人紧皱着眉头，手里握着单子，又或是提着一堆药，沉默地往外走。
她独独不同。
像个女大学生，穿着袖口都有些脱线的棕色棒球服外套，黑色的口罩遮住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只露了一双水凌凌的眼睛，正明亮地看向他。
只一眼，顾青珏仿佛穿越了时空。
余晖在风中流淌，伴着蝉鸣传来青草的香气，他站在门口找寻挂念了一整场考试的身影。
这一找，整整十二年。
无数次被惊醒的午夜梦回，在此刻终于圆满。
大步迈向姜蕊，他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紧她
和他身上阴冷的消毒水味道不同，站了很久的她，身上都是阳光蓬松温软的味道。
顾青珏贪婪地呼吸着，直到姜蕊不自在地戳戳他的腰，“好多人看”。
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姜蕊歪头不解地看他。
“谢谢你，等我。”
姜母推荐的这个东北菜馆还是很实惠的，他们点了三个菜，还剩了大半。
两个人撑得不行，饭馆离家不远，索性决定散步回家。
顾青珏左手拎着打包好的餐盒，慢悠悠地走着。
周五的晚上，街上都是三三两两，步履安详的行人。
置身其中，很让他有些错觉。
他和姜蕊也不过是这烟火气儿里最普通的两个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