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杰侧头听了听外面的雨声,不由着它又能怎样?
见依儿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又开始摆弄起桌上的字,子杰才慢吞吞地开口问:
“我都进屋这么长时间了,您怎么不问我,为何去而复返?”
“嗯?”依儿停下手,黯然地看着子杰,苦笑了一声,垂下眼眸,“我只怪自己之前没能安之若素,令你挂牵;之后又没能洞幽烛微,将你留下,害你平白淋了这一场雨。”
“不是的!我就知道您得胡思乱想。其实……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因为我害怕……我害怕雷电交加的雨夜。”子杰煞有介事地说。
“呵呵,从没听你提过。”
“也没机会提呀,再说了,很丢人的,怎么提呀?”
“嗯,难怪你希望这场雨能拖到明天白天再下……那以前,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依儿窃笑。
“这种时候并不多,而且以前身边也都有人呀!”
“哦。”依儿抿着嘴不住地点头,戏谑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子杰是该找个媳妇了……还得找个不怕雷电交加的媳妇,哦?”
“看看吧!我就知道说出来得被您取笑!”子杰委屈地别过头去。
“是!我该感恩戴德才是!为了让我安心,子杰自曝其短,此情可嘉可勉!”说着,依儿将手搭在子杰手上,拍了拍,哄道:
“不过,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就索性说透。”
依儿握住子杰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柔声说:
“你母亲不在了,大概也没有什么人操心得了你这件事。我既有幸承受了你的这份守护,便替你母亲操一次心。”
子杰本想顽劣搪塞,怎奈对上依儿的目光,瞬间没了底气,只得垂下头聆听圣训。
“我本欲静待花开,看着你们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但好巧不巧,今天正好说到这儿了,你就帮我解一解这心中的疑惑。”
“……什么……疑惑?”子杰的目光有些躲闪。
“你在我面前向来伶牙俐齿,欢快跳脱。可为什么在欢儿面前就变得寡言少语,木讷迟钝了呢?”
“少吗?该说的我都说了。”子杰反驳着,却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心事是藏不住的。就像我这两天,该吃吃,该睡睡,也没怎么着呀,可还是被你看穿了心事。你也一样——你对她的喜欢,虽无声,却有形。那形,你也处处藏着,却被这宅子中的花花草草看了个通透。”
一通电闪雷鸣,淹没了依儿的声音。她用力地抓紧子杰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子杰一直垂着头,不置可否。
雷声过后,屋内又宁静得只有雨声潇潇。
“其实,我也只是对她有些好感,没有您说的那么深情。”子杰终于开口,可视线却仍落在依儿的手上。
“……我懂。”依儿松开手,翻看着桌上的字,“但我想跟你说,除了家有妻室或婚约可能束缚你,别的,你都无需多虑……每个人都有不愿宣之于口的心事,我没问过你家世出身,也不知你寄身于此的苦衷。但你见识卓绝,心性纯良,这世间多好的女子咱都配得上……所以,只要我们喜欢,就去大胆追求,别拘谨。”
“嗯,明白。但我不急,我还是相信缘份!”
“缘份?”依儿不禁苦笑,抖了抖手中的字,递给子杰,“将信将疑吧……算了,这件事言尽于此。感情的事,来不得半点勉强,你就随心而动,随性而行吧。来,看看我今晚默的这首词,以前写过很多遍,但只有今天感触最深,似有身临其境之感!”
子杰吁了口气,接过那两张纸,上面写的是:《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写的时候满纸都是雷电相扰之懊恼,可现在回头再看,笔触腾转之间,竟有波涛汹涌之酣畅……你先看下半阙吧,下半阙更贴合今天的意境。”依儿眼中微波掠过。
子杰将两张纸调换了一下,对着下半阙轻声读了出来: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怎么样?”依儿用手指撑着下颏,含笑问子杰:
“且不论东坡居士本尊作何感想,你今晚经风雨雷电洗礼,是否更懂白头翁浪头起舞之浩然气、快哉风?”
“您是想说……”子杰凝视着纸上的词句,脑中浮现出白头渔翁一叶轻舟搏击浪涌的境遇,又回想起自己弃伞狂奔时的快意,心境瞬间豁然旷达,兴奋地说:
“您是想说,无奈之境,当有无惧之色,泰然处之,坦然自适?”
“无奈之境,无惧之色?泰然处之,坦然自适?”依儿细细地品味着子杰的感慨,不禁拍掌称妙,“妙!太妙了!我空有感慨,但词不达意,子杰你说得太畅快、太豪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