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此刻阳光正好,依儿站在晾晒的床单前一段一段地将床单扯平。子杰新买的这个布料真好,摸着舒服,下水不硬,晾着爱干,唯一的缺点就是出皱,每次晾到半干不干的时候需要用手扯一扯。
昨天下午,书哲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可枕头上、被子上还是留下了他的味道。
昨晚,依儿学着书哲的姿势在他趴过的地方趴了一整宿,却没怎么睡着——这种姿势,他怎么可以睡那么久?
天蒙蒙亮,依儿便坐了起来,扭了扭压得发酸的肩膀,看着那被压扁了一侧的枕头苦笑不已。笑着笑着,她又俯下腰,将整张脸结结实实地伏在枕头的凹陷处,塌低的后背一起一伏……
窗外传来了几声鸟鸣,唤醒了刚刚沉入梦乡的依儿。她撑起上身,顺手拉过枕头,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埋下头,继续在梦乡的边缘徘徊……
鸟儿的叫声此起彼伏,依儿彻底被唤醒了。她将枕头立在墙边,扭身靠在墙上,蜷缩着双腿,搂着被子发呆……
等她回过神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在门边的油画上投上一抹亮色。
她揉捏着怀里的被子,缓缓地将脸埋进去,深埋……
她耸着肩深深地呼吸,深吸……
她用力地抱紧被子,深拥……
再抬起头,只稍稍怔了一小会儿,她便将被子扬到一边,伸开双腿,双臂用力撑起身子,麻利痛快地下到地上。
来不及换衣服,先干净利落地将被单拆下,连同枕套和床单一起,通通按到洗衣盆中。
舀上满满一盆水,倾倒而下,水花四溅,直至淹没……
此刻,床单、被单都扯平了,迎着光,凑到床单前深吸一口气,闻一闻,只有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
窗前的椅子上晒着枕头,椅背上搭着被子。伏上去闻一闻,已经有日光的味道了。
依儿将枕头和被子翻了个面,又满意地拍了拍被子。正要回屋,却听见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陌生的叩门声。
依儿没动,静静地听着。
门环又响了三声。
“来了。”依儿轻声地应道,手指拨弄着布单走到门边,扭开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
是静雅。
静雅微笑着唤了一声:
“依儿。”
依儿怔了一下,冲静雅点了一下头,目光向侧面瞥扫了一眼。
“只有我自己,我是自己来的。”静雅笑着补充道。
依儿微微点了下头,将门拉开,迎静雅进门。
“哎呀!洗了这么多的单子!”
依儿在关门,静雅自言自语道。
“天气好,就都洗了。”依儿走到静雅身旁,扯着她的袖口说:
“进屋坐吧。”
“嗯。”静雅跟在依儿身后,路过被单时放慢了脚步,细细地打量了两眼,才又加快脚步跟着依儿进屋。
西屋,依儿伸手示意静雅坐在窗前靠门侧的凳子上,自己则倒了两杯水,一杯给静雅,一杯自己端着,坐到了对面。
“依儿,”静雅扭头看向窗外,“你那外面晾着的是床单吧?”
“嗯,还有被单。”
“我看挺薄挺软的,是什么料子啊?”
“……是……棉布吧,机器织的,子杰嫌我那手织布不好洗,就买了这种。”
“……哦……这孩子还真是贴心,男孩子能懂这些可真不容易。我家那欢儿,还是女儿家呢,也没有他这份细心……对了,听书哲说,他还把你的菜园收拾得跟花园一样。”
“是……小孩子贪玩……静雅,”依儿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静雅,“我就叫你静雅,行吗?”
“……呃……行啊!”静雅眉头一挑,笑着说:
“叫什么都没关系,随你的习惯。不过,你也得有个思想准备……我那个女儿没大没小的,对我和书哲也常常直呼其名,偶尔还取个外号或者代号什么的……估计对你也不会例外!”
依儿垂目笑笑,眼波流转,想到初见那次,欢儿在门口叫她“姐姐”。
“静雅,现在天气正好,你要不要去菜园看看?”依儿用手指了下后院。
“要看,要看!走,现在就去,我想知道你的菜园到底长什么样!”静雅站起身,将包放在桌上,拉起依儿便往外走。
手依然那么冰,冰得人透心凉。
从晾衣绳下钻过时,静雅又瞟了一眼床单。
尽管听过书哲的介绍,但真正见识了菜园的精致,静雅还是颇为吃惊。
“你这哪里是在种菜?分明是在消遣!”静雅松开依儿的手,弯下腰抚摸着花生黑绿圆润的叶子。
“是消遣,也是生活。这园子里的菜,差不多就够吃了,有些还可以晒成干菜留到冬天和开春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