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随山高而愈发浓重,破晓时分,苍翠间杳霭流玉,刺骨的风拂面而来,如刀划破脸颊,但这一切在东方既白,红日升起的时刻都被抛掷脑后。
他们站在料峭悬崖上的一块空旷地,身后不远就是真正的目的地红鲤寺。
只不过此时寺庙大门紧闭,而他们也满心满眼只有远方曙景。
钟鸣和宋弥两人原是等得焦躁不耐烦,但在看到日出,两人又忙不迭掏出手机,激动兴奋的样子就好似七八学的小孩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礼物,还不忘频频回头,朝自己的好友炫耀。
该说江焰浪漫过敏吗。
钟鸣几次回头瞧他,他都是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令他人歆羡的景落他眼中,激不起半分波澜。
其实,不是的。
是江焰早看惯了日出与日落。见眼前的光景,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在福利院,他常常一个人抱膝坐在角落的小床上,眼眸空洞,周身寂寥地望黎明降临。
又或者是归家后,在一夜暗室里的折磨,耀眼的曙光刺破玻璃窗,烫过他印有伤疤的肩胛。
在浑噩、宛若黑白默片的日子里,他的世界,唯有太阳东升西落是鲜活的,在告诉他,这样的鬼日子仍是在一天一天地过,而他也在苟延残喘着一天一天地活。
姜藤站在他的斜前方,她不动声色,他自然也瞧不到她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随太阳愈渐升起,那一缕光冲破了雾霭,林中有鸟鸣,仿若万物在苏醒。姜藤情不自禁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朝太阳的方向按下了拍摄键。
定格在相册的瞬间,有曙光,有倚苍翠间的红日,也有钟鸣和宋弥的背影,或许,还有她对故人的哀思。
可她不知,所有人都不知,江焰偷偷拍了她。
万物皆为景,偏偏他的镜头里,只有她。
他不清楚日后姜藤在想起旧天台时,她忆起的,会是谁。
但他却很确定,在往后的岁岁年年,他再看日升日落,第一个想起的,不是每个辗转反侧、孤寂疼痛的夜,而是风掠过她清冷的侧影,在他心房燃起一场经久不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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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有避风亭,四人在亭中等。
钟鸣将他背了一路的背包撂下,里边塞了零食,甚至还思虑周到地准备两自热小米饭,不一会儿亭中的小圆桌占了半。
“你塞这么多东西,你也不嫌重啊哥?!”一旁的宋弥难掩惊诧,瞪圆了眼看他跟哆啦A梦似的掏东西。
“哥平时举铁呢,就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啦。”钟鸣捯饬完,还不忘将包倒转过来抖两抖,确认没遗漏后,心满意足地扔边去。
转而间又成热情的小狗,让他的焰哥先随便选。
江焰倚着亭柱,先瞟了眼姜藤,随即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不太饿。”
钟鸣“哦”了声,下一秒,就见宋弥白腕闯入他的眼皮子底下,想悄咪咪地顺走一袋面包。被抓包了她也只是仰头朝他甜甜一笑,没跟他客气地说:“谢谢哥。”
明明她还要比钟鸣大两岁。
钟鸣心情不错,不仅让宋弥顺走一袋面包,还把自热小米饭也给她了。
姜藤同江焰一样,没什么胃口。但架不住钟鸣的热情,随手拿了袋小面包。
撕开包装袋时,她余光瞥见江焰接了通电话,往亭外走。他背影高挑清廋,风吹过时外套贴紧他的脊骨。
隔得远,且有风,还有钟鸣和宋弥咋咋呼呼的聊天声,她其实没听清江焰说了些什么。
但从他肃然的神情可以猜得到,估计和京城的事有关。
姜藤若有所思地垂睫咬一口手中的面包,也在那时,江焰稍微侧过头,隔着雾蒙蒙的空气看了她一眼。
耳边的人说话声同AI没差,机械般地上传下达江淮元的话,连同那命令的口吻都一模一样。
“别催了,我会尽快回去。”江焰话落,直接挂断。
只是看着姜藤的那一眼,始终没收回。
宋弥告诉他,红鲤寺中有一棵百年许愿树,枝干上系有数不清的红色许愿带,承载着各种各样的愿望。
去年姜藤和程嘉杭来寺里拜佛,程嘉杭买了条许愿带,要了两支笔,和姜藤一起写上自己的愿望。
她想,考上京大,早日离开鸪岛。
他愿,她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写完后,两个人一起系在枝头。
那时的宋弥还打趣他们两个,说月老殿就在隔壁。
再来此地,物是人非。
他们来得早,寺里几乎没有人,静谧安宁。
寺庙依山而建,松林摇曳,过大殿便能见一池红鲤。
她害怕什么,就拿她害怕的去刺激,让她能渐渐地接受,走出阴影。宋弥想那许愿带于姜藤而言,意义重大,也是她现在拥有的,所剩无几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