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真回南疆之前,我问她,你其实一开始就猜出来我是谁了对不对?
她笑得娇媚,“姐姐您名声太响了,不过这样子还到处乱跑,啧啧……”
我横她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所以啊,你对我的胃口,咱俩玩得来。”她伸手拍我的肩,“小姑子,你被嫂子我消遣定了。”
“你这样恨嫁么?”我反问一句,她就不理会我了。好,清净几月是几月。
等她一走,我又觉得闷起来。
窗外的雪,隔着阳光飘洒,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景象。雪花变成了金色,如梦中的花瓣,每一朵都带着快乐的泪水。如果比作女子,定是那醉卧海棠的湘云了。
跟昮淳说起这样一个女子的时候,他抬眼望了望那些飘雪,只叹了一声,短短小小。
“为何叹气?”
他转眼看我,目光流转之间是无限愁绪,他尽可能不让我察觉,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他说,若不是将你牵扯进来,嫁与哪家的公子,是不是也比眼前要好?
因为他的这句话,我心中柔软,如月明,“你已是最好,无须妄自菲薄。”
他淡笑,淡得仿若清茶里的那一朵菊花香气。
嫁他之前,我已然想过自己该承担的那些未知的事情。我也知道他在尽力,而我们要在一起,不是应该彼此信任,互为依靠么?
坐在昮淳旁边,看他写字。
没有问他关于我脸上的疤痕,我知道是他趁着我熟睡之时上了药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如此,却不说。这份心思,这份歉疚,我都懂得。
“等下弹琴给我听好么?”
“好。”他回答。
如果我曾经想过的那些事情都不能实现,终有一日我们结伴离开川江,回到那个权利的中心,我不能保证什么。唯一能对自己说的是,珍爱眼前的他,沉默忧郁的他,心中有我的他。
男欢女爱,有来才有往。
春节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朝晖带着几个下人出门,买了很多年货回来。秦婶也是忙前忙后。其实就我们几个人,用不着那样兴师动众。可这是过年呢,一年到头,唯有这一个理由。
最后数来数去,没有买烟花,说是让我自己去挑。他听我说过那些烟花的名堂,便觉得朝晖不会知道我喜欢什么花样。可我说的烟花,彩蝶起舞、山花迎春、三笑良缘、月照芙蓉、鸳鸯花、莺笛、荷花盛开……好多好多。这里应该不会有。
很久不出门,还是出去逛一逛。
“坐轿子么?还是马车?”他问。
都不要了,走路吧。
“会冷。”
我笑眼弯弯,有你呢,不冷。
这样的情话让我说起来有点别扭,可我却高兴,他也高兴。看着他的嘴角,我就去拉他的手。
天气太好了,就会失真。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一直窜到脑袋里去。落了叶子的树木,光秃秃的,上面还有些鸟窝。一点也不好看,横枝竖叉的,将天空分成很多小块。
慢慢走了一段,才到了正街上。路人行色匆匆,都在忙年。
“我之前见过一种很漂亮的蓝色小鸟,你知道叫什么名字么?”
“蓝色?我没有见过。”
“集市上有人卖,你都没有去过吧?”
“我没有功夫逛集市。”他的时间都花在了他并不喜欢的事情上。
我不由得问,“昮淳,如果可以选,你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坚定道,“你知道我没得选,所以别再引诱我。”
我又犯错误了,不该这样问,不该去动摇他的决心,也不该给他一张白纸让他画一幅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图画。“你都三十三岁了呢。”我低语。
“先皇也不过活了五十九岁。”
古人活到七十,就是古来稀了。三十三岁,已经过半了么?他觉得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吧?也的确是不能挥霍了。说起来,我有种负疚感,“那我对你好一点吧,不再跟你闹别扭了。”
“你这些日子都很好。”
我呵呵笑,“你真是很容易就满足。”
他却说,“是我原本就没有希冀很多。”
原来,他安静下来之后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丝悲观,一丝坚韧。侧首看过去,他的肩膀线条硬朗有力,侧脸的轮廓将阳光穿透,如石刻一般。这样看,完全看不到那个真正的他。
“我以前什么样子的?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他挑眉,“你以前?满口胡言的小恶霸。”
我故作不以为然,“那跟现在也差不多。”
他大笑起来,“那时你才十岁,再说你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噘起嘴,“二哥告诉过我的。”
“他还说什么?”
“说你为人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