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没有问题——冰冻休眠确实是九头蛇的强项,一如既往。
曼因斯不赌一万分之一的侥幸,一面是赌不起,一面恐怕也有对休眠后无法对外环境突变而做出应激反应的考量。
“好的,现在可以归纳为,扎马斯你在意外中卷入通道,保持清醒和自由意志在虚拟现实中度过若干年,那你又是如何离开?”
扎马斯犹豫了下,没有很快开口。不知道是不确定还是难以总结。好在事到如今,他的答案已不那般重要。
“通常来讲,有三种可能。”查尔斯望了眼沉思中的扎马斯,不催促、不打断,“一是构筑通道的能量耗尽,旅者被迫脱离;二是触发应急机制,强制脱离;三是按照暗示,成功找到根植的所谓‘正确出口’。”
“正确出口,好比游戏里的闯关,按照步步提示寻得线索,推理解密,过程中应产生严丝合缝的逻辑链,即便在通关后,也当留有深刻印象。”说到这,斯塔克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眼光掠过扎马斯,显见在说,从头到尾描述抽象且不连贯的扎马斯,怎么看怎么不像顺利闯关的选手。
稍稍回神的扎马斯,闻言只有苦笑的份。
“余下两种可能,在本质上均为强制脱离,唯一的区别在于外界压迫还是内能耗尽。也不是一定要分辨清楚,分辨清楚的好处在于确定对方是否察觉这一通道的存在。”
斯塔克话里话外的不抱希望,让扎马斯有些光火。虽说比不上他这等天才人物,扎马斯自问做了一辈子学者,也不至于如他口中的无用。
“我怎会如此糊涂!”心中如是想,一时不查,他竟如实说了,“在老师葬礼、旧友重逢、四处打探家人亲近而不得踪迹之后,有段时日,我陷于悲恸不可自拔。曼因斯夫妇虽时常在耳畔劝解,可那些话,包括周围的人事,总像笼在雾蒙蒙中,看不真切、听来极远。后来我好不容易稍作克制,却不知何时起再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此后不久,我也就离开了后现代高科技的虚虚幻幻。我猜测是我的心神不宁影响了幻梦的稳定,曼因斯夫妇遗留的残识分出能量助我,才导致梦境的提前溃塌。”
他自认有理有据辩了前因后果,换来是全场最年轻博士无波无澜一句:“所以你以为是内能耗尽。”
这无疑是陈述句。不带语气的表象似乎藏了许多意味,这些意味让扎马斯很不舒服。尽管琼恩博士什么都没有说。这不妨碍扎马斯对她的不喜。事实上,从她出现在这间屋子冷言冷语或说不言不语时起,又或者其实在更早——在她以少年成名,名震学界却清高得不和学界有任何牵扯开始,她就像一根刺扎进了扎马斯和许多如他的兢兢业业也无甚作为的老一辈心中。
你可以很天才,但一定要给老一辈留足面子。这是琼恩的导师对她的忠告,可惜她从未听过。学界的尊重抑或阳奉阴违,对她没有半点差别。
“难道你想说不是?”
“你认为不是。”
异口同声。咄咄逼人的扎马斯和直陈的斯塔克忽看一眼。扎马斯恼斯塔克的平淡,斯塔克则不解扎马斯突来的恼火。
琼恩笑了一下,并不解释。
她认定不是内能耗尽的理由,除了客观层面的理性分析,还有贝鲁西斯口中无数次提起的阿姨、姐姐和实验室。男孩回忆里实验室的布局细构、姐姐的温文、阿姨的搭理和引导,和她记忆深处的总能重合。那些似曾相似的场面,熟闻到能背诵的告诫,还有他每每提起的时间点——那些和她早年平淡生活中,说不上重大,至少重要时刻总完美重合的时间点,都无不在告诉她,不是巧合,不是意外。
唯一的合理解释,是通道残存的能量,在合适的时间等着合适的人。
查尔斯和斯塔克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琼恩博士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这种以座谈为名的会议,在面子上总不好弄得太僵。
所以查尔斯亲自出马,“我认同琼恩博士的看法。内能耗尽的强制退出,首先该是突兀的、猝不及防的。反观扎马斯你所言,你从幻梦世界的离场是循序渐进的——从受了刺激恍恍惚惚不愿听劝告,到听不见劝告,再到最终离场,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我们可以推断,在这个过程中曼因斯夫妇的态度发生了从极力规劝、到无声观察、再到彻底失望的转变。由此你的离开,应当是他们作为设计者在对于你失望后所作出的判断,而非内能耗尽。
“你可能会想说这同样不像是对应急机制的触发。乍听之下确实如此,可问题在于我们在座的均不是程序缔造者,也就不可能对‘应急’作清晰定义。因为应急除了对突发外界危险状况的防御抵抗机制外,也有可能是针对旅者的。比方捕捉的旅者并非第一选定人时该如何运作——这一点我们在你身上已看到实例。又比方旅者进入程式后的阶段发展不达标该如何处理——这之中可能又进一步细分为,低于预期值A比例的A方案,低于B值的B方案,等等。”
那么一大段话,扎马斯后知后觉品过味来,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