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闲谈间,又不免说起老太太的年岁,亦说等明年新岁贺老太太六十整寿之筵。本就是该有的礼数,老太太笑呵呵地就应了。孟氏自然应下,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起着筵席如何办才好了。
大姑娘阮静姝也是断断不能忽视的,替她说媒的也不在少数,孟氏舍不得女儿早早嫁人,毕竟做了媳妇到别人家,如何比得上自己家里自在了,连厉害的大姑子阮华茂也是多有为难之处。还是留静姝在家里多快意几年才好,可人选还得先下手为强,好女婿可比好儿媳难得。今日要做阮沛未婚妻的,说不定还是静姝择婿的对手。
静姝被晏氏举荐参与年关之事后,日日都被堆积成山的事缠着,今日虽没有阮沛忙碌,也得调停各处安排,预备着晚上的除夕宴,按照孟氏的说法是,不过盯着不出错就好,她都安排下去了,还有孟氏的陪嫁们看着,依循旧例便是。作为长姐,还得看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从二少爷到五姑娘,务必不要惹出祸来,好让此年顺顺利利地走到尾声。
但毕竟是第一次担此大责,从前孟氏自己随着老太太带着弟妹进宫,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不怕府里准备得不好。可现在一到她手上,说要她学着,她就怕横生了枝节,因此一眼不敢错、一事也不敢不亲看。
她这边厢紧张得不行,下面几个姑娘少爷可就没那么多事,两房几个兄弟姊妹一起穿园游玩,又一道投壶戏耍。宫里领宴不在一时半会儿,向来是耗费许久的,趁着此时长辈不在、无人管教,又是年关气氛轻松,几人肆意闹杂起来。
姨娘妾室们并不与他们一道,她们自有自己的归处,上不得府里的正经台面。大房的、二房的,安排了一处偏厅给她们聚着,预备着过年的团圆饭。
姨娘和姑娘少爷们本就不在一处,所以大家都不拘着。郑姨娘放了三姑娘同二少爷、四姑娘一道玩耍,连周姨娘也没拦着五姑娘阮静雨同几位哥哥姐姐们在一处,但陈姨娘却绊着自己的两位少爷不让出门。
静期向静思咬耳朵道:“必是陈姨娘又在后面让他们悄悄用功了,还是四哥带着五弟一起,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连过年都要装模作样,真是好勤奋的呢!只会死读书,整宿整宿地燃着灯,可也没见四哥比二哥好到哪里去,真不知道读了些什么,莫不是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相比起以勤奋努力在兄弟姊妹间出挑的四哥,静期当然是更喜欢没那么用功的二哥,毕竟二哥长得好看不说,两个人玩得投缘。那两位只会被郑姨娘拿来对比,说都是庶出的,静期也该好好努力。
“可我努力有什么用,虽都是庶出的,四哥、五弟可以科考,我能干什么?能像戚先生一样进宫做女官?”三姑娘脑子反应快,当即就给郑姨娘来了一出读书无用论。
郑姨娘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试图好好同她说道:“静期,你看你大姐姐不也在学吗?日后管家理事,哪有不看账本的?还有别的记档请帖,这都得好好读书。你父亲也是喜欢你多念些书的,你在戚先生面前表现好点儿,日后有了戚先生夸赞,在京里就有了聪慧贤淑的名声,这才好议亲嫁人,找个像你父亲一样的好夫婿。”
“可是姨娘你也不会知书识字啊,不也找到父亲这个好夫婿了吗?”静期反驳道。
拿什么跟她比?郑姨娘快要气炸了,拿起正在修剪的花枝就想往静期身上打去。
她出身烟花柳巷名声已经没了,好不容易钻营投机给阮铭做了妾室,结果养个女儿在身边,竟是个不思进取只会安享富贵的。要知道她可是样样都学得拔尖儿,唱歌跳舞等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才得了重视,帮她营造了机会。一方得了天价赎身钱,一方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风月楼里除非是刻意卖价,当然也不用读书识字,那是只需要讨好恩客主顾就好了,管他什么招数,上流的、下流的,只要是好使的就行。即使如扬州瘦马一样学诗词歌赋,要的也是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以此抓住所谓的男人情怀,与正经读书也是不同的。
正经读书的,是官宦世家的女儿,只为了明理。只看阮家这几位当家太太,谁又是连个字都不认识的?这便是为了打点自家内外的事务,增长见识行事周全,又与那攀附权贵的不同。
至于能做女官的戚先生,更是女中翘楚,郑姨娘连想象自己亲自去见她都自惭形秽,能靠自己的本事进入宫闱的,真是奇迹般的存在。她每每购置上好的笔墨纸砚,只敢找人传话送物,祈求戚先生不要对静期太过失望。
不过此时,郑姨娘虽没有真的打在静期身上,还是狠狠骂道:“你这要命的讨债鬼!你娘我是做妾的,你也是想做妾吗?若你存了做妾的心思,不想那正经的体统,只管与我说,我舍了脸去求你父亲,也不必去那学堂了,倒是两厢便宜。我哪里还需为你辛勤应酬打点?回回年节里使了多少,只求戚先生别说你一句蠢笨懒惰。日后你只管拿着这名声去议亲,看外头有人要你没有?”
阮静期从来都是备受关爱的,哪里得到过这番责骂,当即就哭得不行。但郑姨娘也没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