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姑娘啦!”
幸而还有一身夏裳在外晾晒躲过一劫,不然只怕这几月都得穿着一套衣服,摔倒在雨天泥水里都没得换洗,只能忍着脏臭污湿。
此刻,荷华虽然连发梢都在滴着水,但她却不以为意,脊背仍挺得笔直。
水珠滑过她的鬓角,她平静而冷漠地道:“这好办,赵姑娘,我身上的衣服湿了,没得替换,不如你把你身上的脱下来。反正那也是我的衣服,不是吗?”
风雨虽来摧折花木,但荷仍然举于水面,疏水离尘、傲然挺立。
总是这样!看着她这副冷漠孤傲的样子,赵小月的内心不甘地尖叫,胸中的无名之火越烧越旺。
明明是被阮家赶出来的,明明连娘都死了,明明都已经这么狼狈了!还是这么气定神闲,甚至还要反过来质问!
不该换你来嫉妒我吗?换你求饶道歉,哀求我把衣服还给你,换你来讨好我,讨好我才能带着你继续玩啊。
为什么不肯低头呢?还是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竟仿佛是我,仍然在卑微地仰望你。
赵小月平视荷华,迎上她幽深莫测的眼神,里面仿佛带着藏了一个秋季的冷清肃杀,心底忽生些许害怕不安。
她没有注意到荷华的其他异常,从前每次中招,荷华都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便不再理了,避着他们的锋芒,今日却伶牙俐齿反驳她。
赵小月觉察到自己心头的退意,此刻疯狂安慰自己不要露怯,尤其是在她曾经最嫉妒艳羡、殷勤讨好的人面前。
阮四姑娘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她才是应有尽有的那个人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理亏,抢了衣箱的这几月,总觉得楚姨娘还在冷冷看着她。今日赵大善劝说她楚姨娘人都死了百日,且是挫骨扬灰了,哪还有形状回来,这才敢第一次换上衣箱里的衣服。
这衣服可真好看啊,这长命锁也好精致,让她立时就舍不得脱下了,从今以后,这就是她的了。
她试图继续从哥哥那里获得勇气支持,故作疑问道:“什么衣服是你的?这衣服穿在我身上,自然是我的了!哥哥,你说这话可对?这衣服可衬我?”
“衬得衬得!我家妹妹美如天仙,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才好看。”
只是到底不如四姑娘好看。
赵大善嘴上赞着妹妹,心里却另有想法,眼神炽热地看着荷华。
虽然四姑娘年纪尚小身量未足,脸还没有长开,但已经和这十里八乡的姑娘有了云泥之别。况且她生母楚姨娘姿容亦是绝色,想必四姑娘日后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赵大善越看越满意,开始想入非非。
爹娘都说,眼见着四姑娘是不成了,楚姨娘都死了这么久,阮家那边也没个说法。若是真回不去了,就做主让四姑娘和他成亲。这被赶出来无父无母的,嫁他这个秀才相公还占了大便宜呢!若是做了举人老爷,那四姑娘就只能做妾了……
只是四姑娘心高气傲,还需磋磨得柔顺乖巧些才好,以后才知道孝顺公婆、照顾小姑、伺候夫君。
荷华给赵大善盯得一阵恶寒,赵家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无耻戏码,赵小月还说什么连哥哥都说这衣服我的,我穿着好看。她有心激将,可也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极了,反正如今这样,也够可怜的了。
她干脆道:“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还回来,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赵小月,如果你不还,那终有一日,我会亲自来取!”
说完扭头提步便走,索性赶快回屋换掉湿透的衣裳,否则一场风寒是躲不过的,她没打算拿自己的命来搏。
赵小月被这番话唬得心里发虚,故作强硬道:“有本事你就来取,当时不是说好是换了的嘛。”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荷华走,她又有些不甘心,总觉得此番赢了也和输了差不多,眸光一闪,又生一计。
赵小月急忙上前,一把抓住荷华湿漉漉的手腕,换了亲昵的语气道:“好啦好啦,妹妹要是没有衣服穿,我再给你一身就是了。”
这话说完,赵小月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怪不得以前楚姨娘常说给她四姑娘穿过一次不喜欢的衣服云云,这种恩赐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她继续道:“今晨用饭没见着妹妹,想必是妹妹贪睡,起得迟了,错过了。我呢,心好,给妹妹留了点东西,妹妹垫垫肚子。”
说着,赵小月从身侧系着的桃花流水荷包里拿出一块白糕,故意在荷华鼻子前晃过。
白糕香甜的气息流入鼻腔,荷华本就饥饿难耐,肚子发出咕咕声,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似是想起来楚姨娘买给她的滋味。
这个反应显然取悦了赵小月,赵小月又一次笑出了声。
“给妹妹吃,妹妹怎么不接啊?”
她随手将白糕扔在地上。
“诶哟,好可惜,这都掉在地上了,只好委屈妹妹去捡了。”
她的脚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