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再回到那个地方,哪怕白落英接掌门派后,几次三番召他,他也不肯动身。
唯独这场婚礼,不能亏欠。
他与李迟迟的婚事,曾闹得满城风雨。光州城里,人人皆知他有过一位姓李的夫人。
因此,他若只是默默在金陵成婚,往后再回光州,只会显得沈星遥像个莫名介入其中的外人。
可她才是他下定决心要相守一生的女子,是以不论她如何作想,这场婚事,必得风光大办。
他这一生,只能有沈星遥一个妻子。
等江澜走开后。刘烜捏了捏脖子,总算能够沙哑地说上几句话,他连灌几杯茶水,话音才稍稍恢复些许。
跟着,他看了看凌无非,忽然蹙起眉道:“师兄,你这性子是不是变了?怎么都不爱说话了?”
凌无非看了看他,摇头一笑,并不答话。
沈星遥却觉心疼,一把搂过凌无非的脖子,冲刘烜笑道,“刚才那一壶不够,还想再来一壶呢?”
刘烜连连摆手,不迭跑开。
良夜,清风徐徐。
筵席散尽,众人各自回房。凌无非蹲坐在屋前石阶上,抬头望向清空。
弦月如钩,高挂梢头,四下一片宁谧。
“在想什么?”沈星遥在他身旁蹲下,歪头问道。
“没什么,就是忽然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才开始觉得后怕。”凌无非道,“以前总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住自己。再险的关,都能跨过去。仿佛只要退缩一点点,便是对不起这一生,愧对天地,愧对所有人。”
“可到了今天,终于过上安生日子,才发现这些才最值得珍惜。”凌无非望着远天明月,说着这些话,眼眶隐隐泛起了红,“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只知这条路越往前行,便越觉恐慌。怕危险,怕动荡,尤其……怕失去你。”
“是人都会变的。”沈星遥在他身旁蹲下,道,“人嘛,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你知道吗?”凌无非朝她望来,笑中隐隐含泪,“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害怕眼下这难得的安稳,又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可是最难的关,不都已经挺过去了吗?”沈星遥柔声道。
“每一种失去的苦,我都体会过。大起大落,仿佛人生所有难关都已尝遍,回过头来才发现,其实这一生,只是刚刚开始。”凌无非叹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已不像从前的我,变得胆怯懦弱,畏首畏尾……这样的我,和在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一样的吗?”
“可我也变了啊。”沈星遥牵住他的手,道“人每时每刻都在变,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凌无非闻言,摇头一笑,良久,方慨叹道:“是啊,曾经自以为能让你依靠一生,可到了紧要关头,却都是仰仗你。要是没有你,我这把骨头,早就不知埋在何处了。”
他想了很久,又继续说道:“从前我说,不愿你强于我,是希望有朝一日你遇上不敌之境,我不用眼睁睁看着,能够护你平安。可在千钟塔顶,我武功尽失,看见你的那一刻,可知我有多慌张?”
“当我知道薛良玉把你关在千钟塔的时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沈星遥道,“那时我已不在乎薛良玉的阴谋能否被拆穿,也不在乎余生是否还要背负骂名,四处流离。我只想见你,想与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只要在你身边,哪怕天崩地裂,山倾海啸,我都甘之如饴。”
“遥遥……”凌无非笑中带泪,目光满含欣慰。他拉过她的手,一同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她眼前。
沈星遥低头一看,只见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支玉簪。簪身纤细,簪头是与从前那支黄花梨木簪样式不同的芙蓉花,雕刻饱满,做工更加精致。
“给我的?”沈星遥眨了眨眼,笑问他道。
“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你戴首饰,”凌无非小心翼翼将玉簪别入她发间,柔声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用它伤你了。”
沈星遥闻言,眼波微微移动,伸手抚摸发间玉簪,忽而动容,踮脚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