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就此殒命。而此恶果,全系一腔贪念所致,可恨、可悲,亦可叹。
凌无非见薛良玉倒地,心神骤然回魂,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右手长剑倒悬,一剑刺入泥地。胸中余怒无处宣泄,都随丹田气息行至右臂,尽数灌注于此剑中。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响,啸月宝剑应声而碎,寒铁碎刃,零如星辰,顷刻崩飞四溅,散得满地都是。身旁人等,未免受此波及,大多凭着本能,向旁闪避,唯有沈星遥一人,迎着漫天碎铁疾步奔上前来,面颊衣袖,顷刻多了好几道擦痕。
凌无非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刚好倒在沈星遥怀中。沈星遥旧伤未愈,怀中又突然多出一份重量,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跪在地,双膝重重压在地面,疼痛欲裂。
“这种人,根本没有良心,”叶惊寒冷眼一瞥薛良玉尸身,眼波寒如霜雪,“指望他能悔悟,简直天方夜谭。”
他当众弑父,虽因旧嫌而起,却也是十足的大逆不道之举。在场众派门人多是迂腐之辈,见此情形纷纷愕然,很快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叶惊寒没有多想,直接转身走出院门。
凌无非无力瘫靠在沈星遥怀中,阖目惨然而笑,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沈星遥清晰感觉到他在她怀中颤抖,愈觉心被揪得一阵阵疼,又将他拥紧了几分。
前尘往事,到了如今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聚在折剑山庄院内的人,也都陆陆续续退出小院。
沈兰瑛本想上前同沈星遥说话,可见她怀中的凌无非脸色惨白,神思始终恍惚,踟躇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跟随顾晴熹等人退出后门。
秦秋寒远远望着此景,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秦掌门……”萧楚瑜缓步走到他身后,恭恭敬敬躬身施礼,身形仍有些许颤抖。
“你可是想打听陈姑娘的事?”秦秋寒问道。
萧楚瑜略一颔首,欲言又止。
“她走了。”秦秋寒长声叹道,“原本今日之景,也该让她看到,可是……哎,皆是冤孽……冤孽啊……”
萧楚瑜闻言黯然,沉默许久,只得转身走开。
直至此刻,凌无非游离恍惚的思绪,方有所好转。他睁开双眼,瞥见沈星遥脸上被崩碎的啸月残片划出的伤痕,一时惶恐不已,伸手抚上她面颊,红着眼眶,惊慌失措道:“对不起遥遥,我又……疼吗?”
“我没事。”沈星遥不由分说拉过他的手腕,探得脉象平稳,方长舒一口气。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几乎同时抬眼,恰对上一脸严肃的白落英。
凌无非下意识张了张口,却觉那个字梗在喉头,怎么也喊不出来。
“走吧。”白落英的神情不知是惋惜还是怒其不争,只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凌无非不由垂首,眼睑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沈星遥见了,也不说话,只是与他相互搀扶,站起身来,正待迈开脚步,便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女侠,沈女侠请留步!”
“又怎么了?”沈星遥没好气回头,正对上迎面走来的金海与周正二人,见他们满脸堆笑,更觉怒从心起,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
“是这样,”金海与周正对视一眼,朝沈星遥一拱手,道,“从前之事,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如今……唉……”
“我等心中仍有些疑问,想请姑娘解答一二,不知沈女侠可有空闲?”周正拱手躬身,恭恭敬敬施礼,道。
沈星遥白了二人一眼,转身拉过凌无非的手,柔声说道:“你先同伯母回去好好休息,我晚些来找你。”
凌无非略一颔首,从怀中掏出伤药递给她,伸指轻触她脸颊伤口周围肌肤,满脸疼惜愧疚,温声说道:“上回乐夫人给你的药可还在身上?先把伤口处理好,别留下疤……不然……我过意不去……”
“好。”沈星遥点头答允,唇角不自觉漾起笑意。
缘起缘灭,至此而终,再多遗憾也当画上结尾,烟消云散。
等到秦秋寒等人料理完一切繁杂事物,天色已然入夜。
沈星遥本不想理会各大门派中人,但因张素知一事,仍有许多细节未能向众派说清楚,虽觉不情不愿,仍旧应了邀约,往大堂席间而去。
她自公开身世以来,还是头一回得到这些人的认可,虽说心里不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
“沈女侠,过去多有得罪,还请容量。”金海率先举盏敬她,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看这……”
“金掌门年纪这么大,别一口一个尊称。我可担不起啊。”沈星遥敷衍举杯,一饮而尽,“有话直说便是,别拐弯抹角,听着心烦。”
“沈女侠是爽快人。”卫柯笑呵呵道,“先前是我家兄弟鲁莽,冒犯了女侠,来来来,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