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药了,谢灵月的病也没好。
半夜起来找水喝,还一不留神把桌上燃的熏香给碰倒了。
中原也产香料、但是极少,远远不够用,要么从婆罗洲、爪哇、新几内亚及苏门答腊等地进口,这就是海上贸易了,此时还不太昌盛。
要么就是从中亚与印度地区经中间商阿拉伯人周转入中土,价格昂贵、堪比黄金,都是些王公贵族们用的,当然不会在民间流通。
《魏武帝文集》中有曹孟德写给诸葛孔明的一封信,信中说到“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微意。”
左右这里是凉州,张家也是有权有势,些许香料不足为奇,谢灵月瞅了一眼就回去继续睡了。
次日起来,她晃了晃自己的头,竟感觉好多了。
“不喝药……居然好了……”
纵然她有些迟钝,也该感觉出来了。
“或者说,真的不是药的问题……”
她走到香炉面前,捻起一撮香灰闻了闻。她也不是狗鼻子,自然是闻不出什么来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干脆豁出去了,跑去问辛昀又要了足足半斤香料。
“你要这么多香料做什么?”
“把我腌了,再烤了吃。”
辛昀开了好几个盒子,这才凑了三两多了,还不肯都给她。
“这很贵的,是老爷子之前给我的,我平常都舍不得用,看你病了才分你一点点,你还不知道珍惜。”
“是是,多谢了。”谢灵月一把夺过盒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吧。”
辛昀嘻嘻:“人家可是有未婚夫婿的,难道、你要同我一起嫁过去?”
“你肯吗?”
“当然不肯了。”辛昀不再同她玩笑、只说,“看你今天的脸色,倒是好多了。”
谢灵月的房间里并没有镜子,这年头铜镜可也是奢侈品,她就凑到辛昀桌上仔细端详。
说真的,就这铜镜、脸都有些许变形,哪里能看到什么脸色,不都黄乎乎的么,还不如端盆水看的清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是如花似玉。”
从洛阳这一路上,至少在吃上他们绝对没有亏待自己,吃的算是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好的。
这可是“人相食”的年代,有口吃的、不容易。
路上她也瞧见了太多面黄肌瘦的人,毕竟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啊。
“你既跟我一起来凉州,那你以后的事,我定然替你包办了。”
“以后的事?后事?”
辛昀砸她:“你还没倒要琢磨后事的时候呢,凉州军中青年才俊不少,我回头定给你挑个好的,对了……”
她嘱咐说,“贾子规不行。”
谢灵月茫然:“为什么专门提他?”
“因为我知道他喜欢你。”
谢灵月连连摇头:“哪有的事儿。”
“你家中早为他定过亲事了,你可不能给他做小,所以趁早离他远点。”
此时小谢病才好了一半,没空同她掰扯这有的没的。天刚黑,她就洗了脸躺在床上点上了香。
因为紧张,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有睡着。
“也不至于这么就把自己搞死了吧,这么脆皮的么。”
算了,她一狠心,这事还是得要办,都已经身在凉州了,那么讨好张家是重中之重。
如果自己设想的是真的,就算不是救命之恩,多多少少也算一份恩情吧,以后张家可不能不管自己。
往后这六七十年,也算是有着落了,你们张家可不能没良心哦。
她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睡到半夜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面好像有一块炭着了火似的。
梦中仿佛有一个快沉重的石头压着自己的胸口,压的她就要窒息了。
又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抓不住,连一棵水草也没有。
忽然之间,一股大力把她整个人从水中拉了上来。
她的胸口像灌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新鲜到她忍受不住,整个人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只知道自己仿佛要把心肺脾肝全都咳出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儿?阿茂你怎么在这……”
其实现在谢灵月的眼睛是睁着的,只不过因为咳的太狠,以至于满脸是泪模糊了眼眶,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能听得出,这是阿昀的声音。
阿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突然啊了一声:“这怎么……怎么咳出血来了?!”
谢灵月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里一股腥气,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掌心,果然有一股腥红的血迹。
“大夫呢?赶紧找大夫来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