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一支锣鼓队便浩浩荡荡地进了明月巷,一路吹拉弹唱锣鼓喧天,吵得整条巷子的人都跟着提前起了床,扒在门口或窗前盯着那群人径直去了容宅。
马嬷嬷也被吵醒了,披着外衣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子,欲要去大门外瞧个究竟,却见圆圆正从外头回来,忙不迭问:“这大清早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敲得‘嘣嘣’响?”
圆圆忙朝她竖起食指:“马嬷嬷你小点声,外头是太尉府派来接亲的人,还跟来了一支锣鼓队,自然闹腾了,咱们忍忍,别给三公主惹事。”
“太尉府又怎么了,能比得上三公主尊贵?”马嬷嬷满嘴的不服气,“谁家招婿来这么早接亲的,还偏生弄了个吵翻天的锣鼓队,依我看,这是那何家姑娘在故意给咱们三公主置气呢。”
圆圆紧张地朝卧房瞄了一眼,再次竖起食指:“马嬷嬷且小点声,三公主听到这些话会更生气的。”
马嬷嬷这才止了话头,也紧张地朝卧房门瞄了瞄:“三公主估计也被吵醒了吧,怎的不吱声?”
两人不放心,蹑手蹑脚行至卧房门外,隔着门听了听动静,竟啥也没听到。
圆圆急得面色顿住:“会不会是三公主想不开……”
马嬷嬷闻言呲牙猛吸了口气,身子一横“呯”的一声撞开了屋门,随后急火火跨进屋,绕过屏风匆匆行至榻前,她也顿住。
少女正安生地躺在床上没醒呢,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哟,连薄被都被她踢到了地砖上。
马嬷嬷伸了脖子朝床上的小主子瞅了瞅,“圆圆,你眼神儿好,看看三公主是不是真的没睡醒。”
睡不睡醒哪能看得出来,圆圆干脆上前一步推了推主子的肩,轻唤着:“三公主,三公主?”
少女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两声,呢喃了一句“别吵,我要睡”,说完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过去了。
两人总算是大舒了口气。
“让三公主睡吧,睡着了才好呢,外头这么吵吵嚷嚷的,醒来也是闹心。”马嬷嬷捡起地上的薄被,给少女胸口搭了一角,嘴里仍透着一股子硬气,小声嘀咕:“也不知那何姑娘有什么可得瑟的,招了个活不过三年的人为夫婿,就眼睁睁等着守寡吧。”她说完终于顺了气,拉着圆圆一道出了屋。
此时容宅里,随同锣鼓队一同前来的还有好命婆,正忙着给容瑾更衣梳头呢。
好命婆已年过六旬,经过她手的新郎没有上千,那至少也是几百了,却从未见过一人有今日这新郎这般俊俏的,俊得恍如天上掉下的仙君似的,不过就是面色略略冷了些。
她脸上堆着喜庆的笑:“今日是个大日子,公子应该多笑笑。”
容瑾轻拢衣袖,朝好命婆揖了一礼,“多谢嬷嬷提点。”说完顺从地笑了笑,那清浅的一笑,犹如给昏暗的宅子也注入了一抹光辉。
“这样就对了,何姑娘见了,定也会无比欢喜。”好命婆眉间舒展:“请公子就座,由老身来给公子梳头吧。”
容瑾依言坐下。
好命婆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铜镜,立于案桌上,继而拿起梳子开始给容瑾梳头,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容瑾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太太念叨,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直至发髻被高高绾起,身上也换上了新郎的喜服,他才再次揖礼道谢。
“公子不必客气。”好命婆笑着将工具收进篓子,又将容瑾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出门前何姑娘还反复交代过老身,说公子的喜服乃是她千挑万选,甚是贵重,穿戴时须得加倍小心,眼下老身这么一细瞧,才知何姑娘花了不少心思,这套华服穿在公子身上,堪称是人间盛景,公子品貌俱佳,是有福之人啦。”
“借嬷嬷吉言。”
好命婆也客气地回礼,总算是住了嘴,背着篓子出了屋。
待四下里略略静下来,容瑾唤了声“宇一”。
宇一应声入屋,一眼瞥见主子身着喜服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以前只知主子容色颇佳,今日一见,才知为何有那么多贵女削尖脑袋也要往他身上扑了,当真是好看呀,好看得犹如泥塑的假人儿似的。
“公子请吩咐。”他抱拳应声。
容瑾看着屋外吵吵嚷嚷的锣鼓队,沉声开口:“晚些时候应会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来宾,你与张慕及秉文好生应付,待我坐上轿子去了何府,你便直接去长青街接应德叔。”
宇一躬身应“是”。
“记住,万事须得不留痕迹。”容瑾再次沉声叮嘱。
“公子尽管放心。”
锣鼓队一直闹腾到巳时,随后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惊天动地连绵不绝,好似要将房子都震塌了。
巷子里许多住户闻声纷纷跑出了屋门,伸长了脖子堵在巷口,想要瞅瞅今日这新郎倌的样貌。
容瑾在一片热闹声中由傧相扶着钻进喜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