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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路去路(1 / 3)

迦罗蓝摇头笑了,“怎么,是这样固执的人。”说完她也闭上了眼睛。

梦中,迦罗蓝立在绝壁之前,其下是翻涌的海浪,这里便是天龙院所在的青州。

目前所见,重峦叠嶂,绝壁高挺,其下怒涛滚滚,有二三白鸟盘旋,这里便是著名的天龙绝壁了。天龙院修筑在山顶,层层密林中只见朱红的琉璃瓦,耳边钟声响彻天地。迦罗蓝眼中未见佛寺,耳边却全是梵音。

山路上,一褐衣僧人行囊清简拾级而下,僧人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却身量高大,眉眼中带着几分锐气,迦罗蓝笑了,这分明是年轻的怀远啊。

迦罗蓝跟着怀远一路下山,走过朝云晚霞,行过山雨烈阳,怀远在密林丛生的官道中来往穿梭,其间无数妖鬼毙于怀远的那杆伏魔仗下,他的面庞在这场夹杂着腥风血雨的旅程中逐渐坚毅起来。

迦罗蓝站在怀远身侧,旁观他的人生历程,在一场急雨中,怀远灭杀了一队拦路的妖鬼,他们本是乱世中的某个反王的军队,其中全部的士兵都在以血肉供奉妖鬼,在周边村落中大肆杀戮,怀远与这条近五百人的队伍缠斗了三天三夜,终于将所有人都屠戮殆尽,而他自己也几近化灭,倒在路旁。

这应当是天龙院首座,大能怀远今生最接近死亡的一刻,秃鹫早早嗅到了他死亡的气息,在他身侧盘旋,预备在他咽气的那个瞬间,将他的血肉啄食殆尽。

“哥哥,你看,这儿有个人。”

背着小背篓的小女孩和拎着猎物的少年将怀远救回到家中,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茅屋,怀远在这里修养了三天,他的通明琉璃体正在不断修复他重伤的身体。

他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披着僧衣走出了茅屋,院中黑漆漆的,怀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半蹲在院子里,不知在做什么,夜风带来一阵极重的腥气,那人忽然抬头,脸皮包裹着头颅,眼中闪烁着星星红光,口中叼着一截肠子,下颌上都是鲜血。

月光下,小女孩的面庞惨白,她肚子上有个豁口,明显已经被吃空了。

就在那个瞬间,迦罗蓝看到怀远的眼睛红了。

之后,是漫天的红色,谁也没想到怀远灭杀的那队妖鬼领兵之人是那反王唯一的弟弟,反王得知幼弟被杀,调集兵力前来,欲围杀怀远,短时间内,山中有近千人四下游荡,其目的都是要杀死怀远。

怀远走在山中石阶上,一步杀一人,共杀了五天五夜,当他站在那群幸存下来的村民面前时,他已经是个血人了,浑身上下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他嘴唇开阖两下,最终砸在了地上。

村民沉默地将怀远的身体抬起,用河水洗尽血污,找来一匹白布裹起,将他放在那座尸山之前。

佛门闻讯赶来之人中,领头的正是戒贪,他在这座尸山和身裹白布的怀远面前,同样怔住了。

迦罗蓝听到天地间回荡着一个声音,初时只是低沉的轻喃,“何处有妖鬼,我便往何处去,斩杀妖鬼之后,人人敬我如神明,可是,死去之人,能复生否?”

最后一句话在天地间不住回荡,“死去之人,能复生否?”

“死去之人,复生……”

那声音逐渐变得渺远起来,尸山前,怀远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双手合十,轻轻一叹,迦罗蓝听到耳边有人道:“弟子怀远,愿舍弃此身,以白布裹尸,靖平天下妖鬼之患,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请佛祖明鉴。”

话音一落,尸山血海忽然燃起滚滚烈焰,如同阿鼻地狱,一干僧众和村民都愣住了,端坐前方的白袍僧人忽而拈花一笑,他在发下方才的弘愿之后,豁然开朗。

熊熊烈焰映在迦罗蓝眸中,她看着焚烧的尸山前站着的那个人,不自觉笑了。

原来那身白布,是这僧人的裹尸之布。

之后的种种迦罗蓝犹如走马观花般看了一遍,怀远将裹尸的白布制成了僧袍穿在身上,这是他平顶天下妖鬼的佛前弘愿,他起身跋山涉水灭除了那一路反王。

在众反王达成定州之盟的盛会上,唱喏之人唱响了那反王的名号,却见白袍僧人怀远扔下了那人的项上头颅,扬长而去。

多年后,还有人记得,怀远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若是再以妖鬼壮大军队,肆意屠戮平民,便如此人。”

自此怀远之名天下皆知,在天龙院所在的青州,妖鬼不敢作祟,怀远保的青州一地安宁。可他却遁入书斋,从青州到洛阳,再从洛阳到长安,在无数冷夜,如豆灯火中,翻看各种典籍。

终于,怀远打开了一本布满灰尘的手札,他再一次笑了,他合上手札,起身收拾了行囊,他身披月色,推开长安大慈恩寺的门,望向山下,又看了看头顶的冷月,终于转身下山。

就在寺门将关时,迦罗蓝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

紫衣僧人垂眸看来,朝她淡淡一笑,那一眼让人不知是在看下山的怀远,还是在看身为闯入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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