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12年……三月十七号五时出生的,今年是1918年,我掐掐指头肚子一算,已经六岁了。
近半年来,爹在北平做生意,所以我们一家临时在租下的四合院里住段时日,前几日他打算给我请个私塾先生来,不愿我落下课程。
当时有好多先生来面试,大多是叔叔,不过只有一位,是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姐姐,她和大多□□、先生都不同。
虽然,她只教了我几天就被淘汰了,但那几日是很难忘的。还有一个姓陆的叔叔,接下来我要说说,那几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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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光束斜斜的,从窗楞纸穿过,把中间的灰尘……还是什么东西?反正就照得很清晰嘛。
透过雾蒙蒙的光,一个姐姐坐在我对面,腿合拢着,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笑眯眯的,头歪歪的看我。她是披肩发,所以那脸边身后的头发丝,还随窗子露进来的风摆动。
不习惯被大姐姐这样看,但我头也一歪,给她一个巨大无比的笑容。
只见她脸上的笑像一泉水,被石子打了飘飘梭似的,愈发厉害愈发大。然后她就忍不住捂嘴笑,头低得很低,笑得腰也弯了。
额……我很好笑嘛?我在学你呀。
我收敛刚才的大假笑,把眉头狠狠的,一皱,眯着眼睛看她,以陈小爷的口气质问她,“喂,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嘛?”
她连忙摆手摇头,坐直了,脸红红的,似乎在憋笑,拉着凳子坐在我身边,侧眸看,凑近我,一种套近乎的感觉,说:“我没有笑你呀陈少爷,我叫夏妍之,是教国文的,这几日由我来教你。”她说话不急不慢的,轻轻柔柔像潺潺的细水长流。
我瞧了她一眼,嗯……她和别的先生不一样,没有那种让我反感讨厌的感觉,那这样就方便我逃学了。
于是乎,我打着心里的大大算盘,把我的大大谋略装在肚子里,对她深沉的点首。
“不许逃学啊。”她在我耳边提点,又敲了敲我的头。
我赶紧起身后退一步,捂好我的聪明头脑,“你敢打我?”
她的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豁然起身,走到桌子前去拿书,拿好了又拽住我的胳膊,扬眉说:“没有啊,我没有打你,只是说,你不要逃学,不要那般气势汹汹,要尊敬师长。”
没等她说完,我推了她一把,趁机打了她一下。什么规矩?啰啰嗦嗦的。
她好像有些生气,踉跄几步,“男孩子果然难管教。”
昂对啊,不然怎么在你面前立威呢?不然怎么逃学去胡同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呢?略略略,我冲她做鬼脸。
正沾沾自喜我方才的英明神武,这个夏妍之冷不丁来了句:“男孩子就要男人来管教,对不对?”讲完话,她还,还还还,还邪恶的笑?
嗳呀真吓人,我不会怕你的!于是乎,我按压心里的恐惧,猜测她肚子里打什么算盘?让我听听!竖起耳朵,挺胸抬头,不卑不亢的直视这位“夏妍之”。
爹娘姐姐不在,她叫我给平叔和张妈妈打点一下,还不让跟住,然后经过同意,她就带我坐黄包车去了北平城郊外。越走越远,没见什么人,路边唯见军队的人。
香蕉色的天地,还是那种熟透了的,伴随军靴嗒嗒的声音,我的心脏也是一个大跳接上一个大跳,夏妍之紧紧拉住我的右手,走的和我一般快。
我要抬头瞧她,结果稍一睁大眼就被这头顶强烈的阳光给刺痛了,害得我眼前生出色彩斑斓的片片点点,像彩色蜡笔,一会又变成鱼缸里的小金鱼,摆尾巴,摆呀摆。
手心出汗了,我可以感觉到她也很热,然后我眯缝着我那双好看的眼睛,对她大声说:“要带我去哪?你要趁机报复我?我可是告诉你,我丑话说前面,我爹娘一会找不见我,他们一定会收拾你,等着吧。”
你怕不怕?你一定怕。
正暗暗窃喜,夏妍之又顿步,于是我也停下,听见她对我说:“口气好大,你这样可没人敢和你玩,大家都会躲着你。”
她又俯身,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在我“嗳呀”一声捂好头过后,她又说:“蛮横无理是万万不可取的,我打听到了,别的先生都不说你,都由着你来,但到了我这里,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你。”
她在干嘛啊?别的先生不敢说我,那是因为怕我爹,他们也教育我,但我一哭闹说要找我爹,他们就害怕了,赶紧哄我开心。
“既然陈少爷不喜欢读书,那总得有个可以傍身的才能罢?年纪轻轻总该学东西,你不学文,那就剩习武了。”
“习武!?”我大喊一声,食指指了指我的鼻子,瞪大眼睛问她。
她点点头,又拉上我走。
一路忐忑不定,那身边的军人都好高,我承认我有点害怕了……首先,我气势上就输了,那现在认错道歉还来得及吗?
我想爹娘了,还有姐姐,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