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稚见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多到他甚至无师自通,要如何察言观色来判断人的目的和爱憎。
他在长大的过程中知道了如何隐去自己的棱角,不让被他压一头的学霸恨上自己;知道了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口吻,才能和班上的男生打成一片;知道了要扬起什么弧度的微笑,才能让对面人的脸会唰得一红……他得心应手,有种把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成就感。
可是他看不透俞宜好,或者说,俞宜好没什么可被看透的。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熟络而当局者迷,还是她确实如同表面那样无思无想。她像个玻璃器皿,纵使通身透明,却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霜,表里都看不真切。
她的模糊不清让陈稚常会有胜负欲涌上心头,但一想到她是“自己人”,又会觉得心安。
这种反复拉扯在最近变得格外剧烈,而平日里在他人脸上见过的那些爱意,此刻都在他眼前清晰回放:有人会低头躲避视线,有人手指微微颤抖,有人则落落大方地和他说笑,但眼睛就那么盯着,一刻都不肯离开。
但他记起这些,并非因为俞宜好也展露出了这样的模样。
而是……他自己。
他现在的脸颊有些烧,也有些口干舌燥。他慌乱地躲开俞宜好的眼睛,说出那句意味不明的:“俞宜好,咱们都长大了。”
我们不是小孩了,我们都已经长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所以,别在我面前展露迟钝的一面,也别让我觉得你是特别的。
他在心里对她说,却又像在警告自己。
俞宜好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什么?”
陈稚罕见地对她展露微笑,那是他在学校才会做的表情:“没什么,你去画吧。”
俞宜好盯着他,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你好奇怪。”
“彼此彼此。”陈稚不再说什么,伸出手去扶她,她便将手扣在他的掌心,借力跃上桌子,保持好平衡后才开始作画。
陈稚靠着黑板,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心,好奇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传遍全身的。
压到麻筋了。他给自己洗脑。
俞宜好低头看了眼陈稚,想起什么似的说到:“对了,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家了,你先走就好。”
“为什么?”陈稚立马发问。
俞宜好说:“和别人约好去吃晚饭了。”
陈稚:“谁?”
俞宜好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毕竟对象是叶莹——他的追随者之一。
而陈稚见她不说话,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焦躁。俞宜好除了他就没有朋友了,吃哪门子饭?总不能是郑楠楠吧?
他又想起李怀彬说的“少女心事”来。现在想来,都怪李怀彬那日说的乱七八糟的话,才害他最近变得不正常。
他说:“怎么,偷偷谈恋爱了?吃个饭都不能说?”
俞宜好逆反心理反倒被激起来了:“就不说,你是我爸吗?”
“长兄如父。”
“陈稚同学,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比你大两个月?”俞宜好蹲下来,抱着膝盖认真看向他,抑扬顿挫吐出两个字:“弟、弟。”
“……”陈稚闭上嘴了。
陈稚的挫败对俞宜好很受用,她起身,故作高深地拖着长腔:“哎,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其实你也认识……是叶莹。”
“叶莹?”意想不到的名字被说出口,陈稚愣了愣,“咱们班那个叶莹?”
“喜欢你的那个叶莹。”
陈稚方才杂乱的思绪一扫而空,只剩下困惑:“你和叶莹?吃饭?”
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要一起吃饭。
“嗯,她一会儿要来班里找我,你可别露馅。”俞宜好边画边说,不时吹走手指染上的粉笔末。
陈稚抬头看她:“你和她很熟?”
“上周,上课的时候她不是跑出去了吗?因为你。我在去小卖部的路上撞见她了,借了她一包餐巾纸。”俞宜好回忆着,“然后她说请我吃饭,当还人情了,就这样。”
陈稚想起那天的纸条,以及冲出门去的叶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还有话没说出口,忽然瞥见教室外的瓷砖倒映着两个人走来的影子,立刻噤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叶莹和李奉的身影便出现在教室门口。
“俞宜好,结束了没?我要饿死了。”叶莹朝里面喊,忽然看见了旁边的陈稚,立马开心地笑起来,“啊,陈稚,你也在啊!”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走啊?”陈稚故作意外地回头,和他们打招呼。
叶莹连忙拿手抹去额头的汗珠,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朝他笑道:“我和李奉去找二班的人打球了,对了,董成宇还问你怎么最近都没来呢。”
“刚开学事情太多了,下次约吧。”陈稚无奈地拍拍手上的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