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唯负己身
冬梅冷雪，煎雪煮茶。
梅花的冷香扑面而来，雪花漱漱落下，在昏黄的的烛光下，像坠入人间的精灵，跳动着进入他们的视线。
纤细瘦长的手握住了茶壶，蒸腾的热气从茶水中散发出，氤氲了他的视线。茶水咕噜咕噜倒进茶杯，倒叫人心安了几分。
“煮雪煎茶，予安好雅兴。”
兰序抬手示意少年坐在对面，给他倒了杯热茶。
“殿下煮的茶，一如既往，苦涩难咽。”
兰序嘴角微扬。
“你到此寻我，是因为今日之事？”
“今日我见王上神色不佳，可是病了？”
兰序疑问。
“王上身子康健，未曾听闻身子抱恙。”
“殿下，王上终究是你的父亲，殿下是否？”
兰序冷眸扫过，手指摩挲着茶杯，半晌才道：“王上从未将我视为亲子。初之，只有你——此事莫要再提。”
“殿下，军饷一事我思索良久。王上有维护殿下之意。”
“初之。你认为军饷一事，王上维护谁比较多呢？”
林瑾默然。
“殿下，阿沅今日去了花宿眠，见了杨家大姑娘。”
兰序不解。
“殿下与旁人不同。”
兰序举起茶杯，一口饮尽。
“初之，你将阿沅托付给我，我却无力护她。”
“殿下并非有意如此。我信殿下，也信阿沅。”
沧渊拿来玄色狐裘，跨进凉亭之内，给兰序披上，道：“殿下，大皇子那边没有动静。”
兰序抬眸和林瑾对视，意味深长。
“北狄和我西荣互不相让，争斗多年。如今北狄大王子去世，北狄离贸然提出归顺我西荣，初之以为呢？”
“北狄狼王狼子野心，一心想吞并我西荣和南姜。如今死了个大王子，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在江鹤城时，北狄离就已和大皇子勾结，刺杀一事，经钟离文欢调查，也有北狄人的手笔。”
“当初北狄离来寻你我合作，想来是个圈套。”
“未必。北狄离如今和张校尉结亲，张骁将军也是十分不满。只怕——”
“初之想说什么？”
“若有那一日，请殿下恩赐。”
兰序饶有兴致盯着林瑾，摩挲着下巴，道：“初之你心悦张姑娘？”
林瑾失笑。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殿下，初之一心辅佐殿下，别无他想。”
“初之，天下名医，我会为你寻来。”
林瑾摇头，道：“旧疾缠身数载，我早已视若不见。何苦为难自己呢？”
“南姜人阴险，此仇我必定为你报。”
“殿下恩情，初之自然明白。时辰不早，殿下早些歇着，初之告退。”
兰序目送林瑾离开，青年人坚毅挺拔的身躯，扛起了无数人的期望，唯独辜负了他自己。
“当年之事，想必——二公子放下了吧。”
“沧渊，当年初之因病回府休养，为他诊治的医官也对此守口如瓶。我们派去南姜打探的人，也未有消息。你说，他是因何受伤？”
“传言是南姜公主所伤。”
兰序斜着身子撑着头，盯着漫天坠落的飞絮，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落寞空虚感，拉着他往下坠。
“南姜公主？”
“殿下，真相只有林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知晓。”
“是啊。真相只有他们知道。”
沧渊想要扶起他，他却好像醉了般。兰序拂开沧渊的手，道：“钟离文欢进城了？”
“正在来的路上。”
“今日初之提起王上身子抱恙，你去看看王上的起居注，莫要让人知晓。”
“沧渊明白。”
“皇宫之中，大皇兄有多少人，可查清了？”
“目前查到百十人，皆在各妃嫔宫中的。殿下，两位公主的母妃之前偷偷递过帖子，请殿下去参加两位公主的生辰宴。”
“帖子送到我书房。”兰序沉思许久，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殿下出宫前几日。”
“你派人备上两份礼物，送给她们。另外——”
沧渊垂首敛目，微微点头，道：“属下这就命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