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宁静的小山村里,天空只剩一缕余晖,晚光照映在杉木制成的老旧院门上,为即将过去的一天留下梦幻而难忘的色彩。
李心梦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
“吱”——她小心翼翼推开院门,家里很安静,门没锁,屋里却好像没有人。
难道,爹娘都出去了?
李心梦心觉奇怪,轻手轻脚进屋,只见古旧缺角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沾着汤渍的碟子和两个没人收拾的空碗,四个筷子三个堆在一处,一只滚在半边,显然是才吃过饭不久,这样看来,爹娘必是在家的,只是,在家为何没有动静呢?
她正觉得诧异,突然听见里屋传来一个妇人粗声粗气的声音。
“我说嫂子,你好歹也读过两天书,识得几个字,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谁家女儿生来不嫁人?你现在留她在家,舍不得,等她长大了,难道你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常言道,‘生得好不如嫁得好’,既然早晚都是要出阁的,与其等她长大了嫁个中等人家,何不如现在就许一个大户,你们做爹妈的也少操一些心不是?”
这个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她们村的刘媒婆,也就是李贵儿的母亲。
难道是李贵儿回来胡说了什么,所以,她娘就上家来了?
李心梦正想着,就听里面又道:“你想想,像我们这样的平常人家,要什么没什么,就算长得天仙一样美,保不住到了年纪没出阁,什么‘瞎眼睛瘸腿’、‘断胳膊驼背’也只能挑一个嫁。再者,今天饱两顿、明天饿三餐,鞋没鞋上脚、衣没衣挂身,没吃没穿还罢了,若是遇到要打仗的时节,男人被抓了去,一个妇道人家又要拖着小孩,又要顾着婆婆,你说那样的日子怎么过?”
“不说远处,隔壁李二布家就是现成的例子。前儿那‘打不死’被抓去充军,才走了几天,他女人和孩子是天天饿饭,哭到半夜,你说可怜不可怜?要不是你家大丫头命好,被苟大老爷看上做了姨娘,又跟上头地保打了招呼,只怕李大爷也要被拉到前线充军,哪有现下这样好吃好住的生活?”
李心梦心脏剧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此时,里屋之中,长相圆润、穿金戴银的刘媒婆正上下翻动厚实的嘴唇,唾沫横飞,苦口婆心劝说楚氏将二女儿李心梦嫁到那苟家去。
“村里人都知道,你们家没有一个儿子,你又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是梁无三片瓦、缸无二两粟,一锅粥里也数不出十粒米来,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穷得叮当响’,要不是苟财主看上了你家大女儿,你说说,只怕现在你们娘几个只怕都要饿死了。如今,难得苟老爷心善,可怜你们家贫苦,想让二丫头过去和她姐姐有个伴,让姐妹两个过个富足的生活,你怎么还犟起来,反不肯呢?”
楚氏半靠在简易的木板床上,抽抽噎噎、满脸泪珠。她今年不过三十二三,已经生了三个女儿,身上纸一般的单薄。而她怀里抱着的小婴儿,也是面黄饥瘦,像是得了什么病,丝毫没有一般婴儿那样的粉嫩可爱,难怪取名叫“未喜”。
“我可怜的月儿已经被你们卖出去糟蹋,现在又打我梦儿的主意,你们安的什么心。那姓苟的老财主一大把年纪,黄土埋到脖了,偏要那么多女人去伺候,梦儿才多大,再两个月才满八岁,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嫂子,你这话可说得有点难听了!什么叫‘卖出去糟蹋’,我说句不中听的,怕别人做梦也梦不来这样的‘糟蹋’呢。况且苟大老爷是个会疼人的,有钱有势有声望,看看他家里那几个姨娘,哪个不享福?你两个女儿嫁过去吃不愁、穿不愁,张嘴有人喂饭、抬手有人伺候,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自在,如此天大的福气造化,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楚氏哽咽道:“既是天大的福气,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要是我没记错,你家女儿也有十四了吧,你既然觉得他家好,何不把你女儿送过去给我家大丫头做个伴?”
“你!”
刘媒婆见她油盐不进,还拉扯自己的女儿,着实气得不轻。一跺脚,起身要走。
旁边的李占德本自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对眼睛直勾勾看着楚氏怀里的未喜,心里想着“这要是个儿子该多好”,若是儿子,他一定抱起来疼爱,谁叫她偏偏是个女儿呢。
正想着,见刘媒婆突然站起来,生怕自己的主意落空,慌忙拦住她。冲着楚氏喝道:
“你说话可注意着点!人苟家高门大户,不说主子如何贵重,只看那门口蹲着的黄狗儿,平日里吃的都尽是香肉肥肠,岂是你我这等人家能比的?你也不想想,咱们家里从哪年起揭不开锅的,要不是大丫头嫁过去,今天拿什么给你养身子,只怕连口汤也没得喝。如今二丫头自己有造化,苟老爷心善还肯多收一个,给你我一口饭,我求菩萨还求不来,偏就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牙尖嘴利。”
楚氏就知道这个事少不了自己男人的主意,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