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一声惊雷响起,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每逢春夏,水涨盈满,鼓浪翻波,涨如鼎沸。过往官、商船只,即轻舟快楫,若误落波心,十无一全。逐年坏船,死者不可胜数,故人多畏之。
顾屹北从甲板上下来,连忙去寻舵手商议对策,心知春夏于江面上行船定会遇到一些危机,船上的顾家人皆有一身胆量,并不会心生退意,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船内,段安泽得了公子的应允,才回了那间厢房,将婴放了下来。
她被吊了一夜,又受了几鞭,人被放下来时已昏迷,叶允川为她把脉后又施了针,唤来船上的侍婢为她腕上的伤和身上的鞭痕上药。
屋内,少女静静躺在卧榻上,不远处的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白衣公子正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婴醒来时,只觉周身酸软而无力,隔着
白色帷幔看到桌边那道如积石列松般的身形后,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些风流旖旎的画面。
她刻意屏住呼吸,放慢步子,走到他身后,用女子的柔软将他包围环绕,俯身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公子,你在想什么?”她的嗓音柔柔腻腻,似是裹着层层蜜糖。
白衣公子面色平静如水,扫了一眼挂在自己脖颈处的两只纤纤玉手。
少女的手生得极美,肤如凝脂,指若削葱根,只是被麻绳勒住的腕间还留着红肿的伤痕,哪怕是上了药,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他未回首,少女的唇已从他的后颈处,绕到了脸颊一侧,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她似乎是在挑逗,却又像是小孩的恶作剧,想看他是否会失态,或是……为自己心中的算计增加更多筹码。
“你是何人?”他刻意顿了顿,扣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柔荑,缓缓道:“你是婴,还是……赤羽帮少帮主俞暮岚?”
哪怕身后的少女极力克制,他还是察觉到她掌心有一瞬的颤抖,气息也不复先前的平稳。
她欲缩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扣住,还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放在了身侧的春凳上。
两人身下坐着的春凳紧挨在一起,少女便借势靠在他怀中。
他身形一僵,却并未推开她,只是心绪被她打乱,先前她是女扮男装,而眼下却是女子装扮,那些独属于女子的娇媚在她身上悉数展现。
男子身上的味道清冽好闻,一如她数次拥住他时,细细嗅过的雪松清香。
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卧在他怀里,却不自觉地与他十指交缠了起来。
“你的比翼同心玉牌可不是我弄丢的,是你自己非要拿去换那什么喜鹊锁。”她的嗓音轻柔干净,似是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你在桥上强吻于我,莫非不能算作扯平了?”
此时的她,与少年阿岚有几分相似之处,却又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柔。
不知为何,司亦寒这会儿放下了那些过往,只觉得心中一块巨石缓缓落下,眼前的迷雾也渐渐散开了一些。
他伸手抚上少女的面颊,沉吟片刻后问道:“你原本是何模样?可还有其他身份?”
少女闻言一怔,随即撇开话题,笑吟吟道:“司公子,你为何问这些?可是心悦于我?”
两人四目相对,一人深邃难测,一人笑意盎然。
便是在这时,船身忽地一阵激烈晃动,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公子……”
顾屹北身后跟着叶允川和段安泽,本是焦急的神色,在见到房中两人亲密无间的姿势后,良久忘了反应。
因船身那阵晃动,少女整个人坐在了他怀里,衣衫半落,半边滑腻雪白的香肩便恰好在公子的下颌处。
这番情状,令这几人难免想入非非。
少女还未发觉两人的窘境,公子却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随即伸手提起滑落的那一角,将她衣衫拢紧。
那三人自觉失礼,早已背过身去,面上的神色却是瞬息万变,好似见到了什么奇观。
少女神色自若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走到屏风后整饬衣物。
便是在这时,三人听到公子出声问道:“何事?”
段安泽躬身道:“禀公子,江上方才刮起了一阵大风,船身因而震荡。”
话音刚落,敛了心神的顾屹北也行了个礼,沉声道:“公子,今日江面不太平静,过一会儿我们会停在附近一处荒岛上,待危机解除再继续赶路。”
说完,外面便又是一阵狂风大作,接着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几息过后,落在船身上的雨便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不过片刻,江面的水位便涨了起来,水流速度变得十分湍急,楼船渐渐失去了控制。
一名浑身湿透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朝顾屹北道:“二公子,这雨太大了,恐遭不测,可否先行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