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看护你的船娘说,你一醒来就想从船上跳下去再度寻死,幸好被她及时阻拦。能捡回这条命来,已是奇迹,蝼蚁尚且贪生,夫人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寻死呢?”
女子躺在榻上,两眼空洞无神,对沐棉的话语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默默垂泪,显然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沐棉坐在一边,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泪痕:“昨晚,你在没什么意识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喊着自己阿娘,想来在这世间,你终究还是有所挂念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你还惦记着爹娘,何必又要寻死,你的至亲要是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心里该多难过。”
听到沐棉提及自己的爹娘,女子身躯微微一颤,接着就大哭出声来:“阿娘……呜呜呜……阿娘。”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凄凉极了,听的在一旁的人也忍不住揪心。
沐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然后把所有的痛苦都忘却。
女子嚎啕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又抽泣了片刻,才缓了过来。
她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珠,下了榻,然后就对着沐棉跪了下去,这次她倒是愿意开口说话了:“心柔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的大恩大德心柔没齿难忘。”
沐棉一把将她拉起,“是宋将军派人将你捞上来的,我只是给你用了两副丹药罢了,女子居室他不便进来,等你恢复了,梳洗梳洗再去跟他道谢吧。”
见她愿意开口说话,沐棉又问道:“夫人你闺名叫心柔?听你一口纯正的官话,应该是京城人士,又怎么会流落到此处?”
“此处说话话长,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我姓沐,单名一个棉字。”
叶心柔面色愀然,“沐姑娘,我本姓叶,家父在京中当差,家里不算多有权势,但也足够体面……”
……
三年前,叶心柔本是家中娇养的闺阁千金,日子如同其他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一样,每日做做针线、读点诗书,再跟着母亲学习主持中馈,虽然平淡无趣,但也不愁吃穿、无忧无虑。
变故起源于,有一日一个自称是叶家远亲的书生上门来投奔,叶老爷心善,在确定了来人身份之后,想着毕竟是亲戚能帮衬就帮衬点,于是不仅拿出了金银资助书生,还在自家给他安排住处,使其安心读书备考。
他这一住下来,就与府上的小姐叶心柔有了交集。
心柔适逢及笄之年,她自小长于深闺,天真烂漫,平日里最喜欢偷偷让小丫头们买些市井中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来看。她见远房表哥生得一表人才,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渐渐心生爱慕。
令心柔欣喜的是,这位书生表哥显然也对自己有意,用枫叶为自己写情诗、用纸笺给自己诉情谊,就这样一来二去,他们私下开始交往。
书生许诺,待自己金榜题名后,一定会上门提亲,风风光光地迎娶小姐。可惜天不遂人愿,书生名落孙山,更糟糕的是,他们两人的私情也被府上的老爷和夫人发现了。
叶老爷气怒交加,觉得书生狼子野心,自己好心资助帮扶远亲,这不知所谓的书生却来诱拐自己的女儿,于是就对书生下了逐客令,将书生赶出了家门。
书生临走前,托小丫鬟给叶心柔传话,约她在后山的寺庙中告别。
回忆到这里,叶心柔本来已经得到缓解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她双手抱头懊恼道:“我那时候去赴约,真的是打算与他做个决断的,我真的没想过别的……我心中喜欢他是真,可也不敢为他忤逆违背爹娘,心中只当有缘无分罢了。”
“我带着他给我写的所有诗篇文字,如约去见他,想把这些如数归还。可谁知他接过那些纸张,当场痛哭出声,说舍不得我,他逐次逐个地读着那些情话,然后回忆起往昔种种,哭着哭着就说没了我他也不想活了,今日就只当来见他最后一面,来年别忘给他烧点纸钱……”
“我……我一时不忍,上前安慰他,让他不要这样,却被他一把抱住,然后在半推半就之下与他在庙里的偏房发生了……”
事态发展到这里,叶云柔悲惨的命运正式开启。
叶云柔与书生做下了这等事情,自觉无颜再见爹娘,在书生的诱哄下,只得跟随他回老家过日子。
书生家境贫寒,乡下家中只留有一寡母,寡母见儿子不但功名无望,还带回来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弱柳扶风的娇滴滴的姑娘,心下顿时不喜,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叶云柔。
叶云柔性格软弱,见婆母不喜自己,只觉心中惶惶,她有心讨好婆母,下了苦功夫适应乡下贫寒生活,从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磨练成一个干得了粗活的农妇。
沐棉拉过叶云柔的手,抚摸着她手上粗粝的茧子,心中叹道:这双手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她曾经的主人是个千金小姐呢?
“既然是远亲,那你爹娘没来寻过你么?”沐棉怜惜道。
“来寻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