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入坛,舞祀起。
傩鼓声徐徐推进,傩者手持戈矛盾剑绕着祭台作驱打鬼怪之状,隔一小段时间便往祭台周围洒着供酒,口中念诵,时如怪语,时如佛经。
这声音和当日被困在佛堂中时听到的几乎无异。
微凉的手心被握久了,生出了几分热,李溪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默默拉开二人间距。
这样的泼皮无赖样,哪里需要她攻略?
傩声入耳,一片阴影落下,盖在头顶处,不想都知道这是顾牵白又跟来了,她有些气恼地转过身,“你要做什么?”
见清来人,李溪之眼中闪过几分错愕。
来人竟不是顾牵白,是袭少州。
袭少州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她为何突然发火,“小妹,怎么了?”
李溪之有些尴尬,提起几分勉强的笑来,看着还在远处的顾牵白,更是窝火。
他竟在笑。
祭台的火光照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出明暗交织的轮廓,他面上带着几分笑,像是极其无辜,同那狐狸一般狡猾至极!
李溪之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生气,但她就是气。
现在更是气。
袭少州见她没反应,又见她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顺着她看去,扭头便瞧见了顾牵白的背影。
原是这样。
“小妹,你不是在气我碍了你看顾公子吧?”
李溪之没好气道:“不是!”
袭少州双手环胸,敷衍点头应是,“好好好,不是不是。”
一会儿功夫,傩舞毕,接下来便是备受瞩目的傩戏。
想起方才异样,李溪之问道:“你来寻我做什么?”
本想借着众人不注意,到袭少州袭鹤远二人那一起说出自己的发现,可被顾牵白阻了去,现下倒是袭少州来寻她。
若是只有他们几人便好办许多,可如今皇后也在此,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在场之人难免逃不了一顿责。
照目前来看,金渡寺内确有古怪。
而且与上次佛堂内的法渡脱不了干系。
袭少州眯眼笑着,“我本是想叫你跟我和大哥一起作伴同行,现下看来,你还是和顾公子一道比较好。”
他说完便跑了,跟个猴似的。
李溪之深呼吸一口气。
稳住。
祭台上之人不再作舞,开始了今日的大戏。
一番演绎下来后,李溪之大致看懂了内容。
此乃目连戏,先前听闻过,但也不知详细内容,现在看来,倒是清楚不少。
戏中讲的是目连一家向善,举家和谐,后父亲病故,求佛不得,母亲因此气愤焚毁佛经,死后沦落十八地狱,遭受各种磨难,目连救母心切,亲自前往西天求佛,解救其母出地狱牢笼。
带着黑獠面具的傩者厚着嗓音,道:
“天堂起户,地狱门开,三涂业泊,七善增长。”
本该是请神逐鬼、祈福禳灾的祭祀,偏生放在今日开演,若不是她知晓其中一二,怕也是要被这金渡寺给唬了去。
这目连戏本是在七月十五上演,便也是中元节。
鬼门大开,超度亡魂。
才出新春日不久,哪里要这略显晦气的超度,更何况,他们在超度谁?
李溪之朝坐席上的皇后看去,见她看得入迷,应是对此毫不知情的,再看周围的人,似也并无异样。
幽幽寒色,挟着凉意的风拂进寺内,越过祭台,直直往人身上钻。
傩鼓声沉沉,压着诡谲的念诵声,正凝神间,庄严的祭台前冷风大作,滴着红油的昏红烛光忽明忽暗,啸声“呜呜——”,旋即袭卷至树上枝叶,来回拍打,发出沙沙响声。
恰时一声震鼓,惊得李溪之虚浮着脚,冷汗阵阵。
模糊的树影在祭台处看去,类乎于无形的鬼影在空中肆意舞动。
直觉告诉她。
这不对劲。
仪式将要完毕,傩者又开始绕着祭台跳舞,他们的衣袍宽大,飞舞的袍角总是会掠过油烛,不过好在能及时避开。
谁料下一瞬,后随着的傩者停下步伐,指着前人道:“着火了!”
衣物上着了火便也就罢了,哪知这火一沾地,便急骤蔓延,腾腾火势霎时围住整座祭台。
惊声呼起。
此处除了皇后等人,其余都是受邀前来的臣眷,对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毫无准备,纷纷四处奔跑避着火。
“救火!快救火啊!”
“快来人!救火!”
“啊——”
坐席处,皇后受了惊,拉着阮若言就往旁处躲,随行侍卫拔出剑来将二人围在身后,纷纷高喊:“保护皇后!保护公主!救火!”
场面一度混乱,寺内其余僧人尽力救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