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止得住血?”
他仍是坚持。
“事急从权。请郎君考虑罢。”
他沉默了一阵才颔首,接纳微禾所议。背过身去,解开了上衣。黑暗中,微禾亦看不见那郎君的脸,他压下了羞赧之意说出,“有劳小娘子了。”
微禾一只手扶上他肩膀,另一只手握上箭身,俯下身低着头凑近他的背,细细观察起伤口。
好在是支普通的短箭,无倒刺利钩,箭头亦没入不深。
他极为紧张,不是因为即要拔箭治伤,而是她湊得实在太近,温热轻柔的呼吸扑在他的颈后,让他觉得那一片肌肤升腾起热焚之意。
微禾比他更为紧张,忍不住出声,“郎君怕痛吗?”
“谁人来拔,何时拔,都同样痛。”他此时竟想发笑。
微禾神情认真,转头望了一圈周围,与他说“:我见别人治伤,口中都咬住布条来忍痛的……这里……”
“这里……并无布条之物供予郎君,要不郎君脱了鞋咬住?”
他哑然失笑,就趁他这分神时刻,微禾一把握住箭身,用力拔出,又迅速将揉碎的草药覆盖在涌出血的伤处。
刚经历拔箭拉扯的血肉之痛,又得山中野草辛辣的汁液渗进伤处,他禁不住“嘶”了一声。
“可是弄疼你了?”微禾担心,垂头去望他的脸色。
他擦去额上沁出的冷汗,如实相告,“不碍事,是有一些痛。”
背向着她,他又极快的穿回了衣裳,又再默默坐下。
“今夜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
“敢问小娘子一句,怎会孤身一人半夜负伤在此地?”
微禾抬头望向山壁,“这回可真是不小心跌落的了……郎君你呢……”
他望着她,为难地撒了个谎,“亦为不小心跌下的……”他知道她不会信,不小心跌下又怎会身负箭伤。
她又笑,不去追问,只是说:“怎会这般巧合,总是在遇险时碰到郎君,第一次在容禅寺……这次……”
他打断她,“我与小娘子共见过三次。”
三次?她疑惑看着他,他那一张脸,自然是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她极少见到这般俊逸的郎君,除了那次……
她突然想起,就是那次给马背上的郎君的掷桃轻佻所为,眼前人与记忆中的面容相合,她惊呼出声,脸上起了臊意。
黑夜中,他看不见她此时有多美,霜雪砌成的玉容上浮着红晕,似初见那一日的红桃。
他见她久不出声,便知她是想起来了,他心中既在懊恼自己不该出言揭破,又带着一些见她有了羞意的欢喜。
“我白日看过了这一带的地形,此处应是虎啸涧。小娘子先休歇去,天亮后,再一同寻路出去。”
“虎啸涧?”微禾声音带着几分紧张,“难不成这里会有山虎出没?”
赵靖临想了想,“应是没有的。”
“小娘子行事这般有胆识,现下竟是怕了么?”
微禾嗫嚅道,“猛兽出没怎会不怕”,她坐下来,侧倚着身边的大石块,头轻轻靠上去,“郎君高看我了,我极为胆小,从小便畏水,怕过窄桥……”
他微微笑,“你睡去罢,我会在这守着的……”
听闻他这般说辞,她心中真的安稳了下来。虽为陌生郎君,看他为人行事确是正直守礼。她仍觉头上有些昏沉,现放松下来,很快便起了睡意,在宿风枕石之地沉沉睡去。
她被这陆陆续续的鸟啼扑翅声扰醒,揉了几下惺忪的睡眼,天边已呈晓色,林中薄雾如同轻纱披帛,一枝山中丹桂从山壁高处探下,开着零星几朵赤灿的花,露珠凝在花枝上,很快花就载不住这沉重,一同坠入溪流中。
丹桂的香气让这早间清风有了一丝秋凉的访意。
他应真的未曾合眼过,见她醒来,眼神投向她处,很快又移开。
她见他回避,便明白过来,速速整理了垂落下的青丝与身上略凌乱的衣裙,然后起身来,准备去溪边洗漱。
一走动,才发现,经过一夜休息,脚踝处更为肿胀了,如今是寸步难行。
赵靖临发现了她的异样,起身向她走来。伤在足上,他又不好直接看她的伤处,只好说了句,“勿动,应是伤到筋骨了,你坐下。”
微禾见他又离去,去了草丛处摘了一些芦苇叶,用他那净白修长的手三两下就编出一个形如漏斗状的盛杯来。
然后他用这芦叶杯在溪边取了水,送到她跟前。
她对他那灵巧双手叹为观止。用了杯中溪水净了面洗了手,他又去接了一杯,让她饮用。
微禾这才想起,自己随手的包袱中还有桃农妇人给的干粮,赶紧拿出,与他分食。
“你足上这伤是走不了路的了,若不如这样,你留在此处等待,我出去寻了马匹过来驮你。”说罢,他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