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周立文靠着墙头,斜躺在床上,抽着烟,呛人的浓烟溢着满屋。
王杏惠坐在床边上,看了看窗边,天已经黑了。
“立文,这刘桂花怎么出去了整日,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说,她不会在外面给咱家惹什么事儿了吧?”她转过头,开始着急了起来。
老人吸了口烟,又吐出烟雾,声音嘶哑:“放心,她不敢。”
王杏惠有些坐不住,起身在屋里来回地走。
直到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王杏惠这颗心才放了下来。
刘桂花进了周家,看见从里屋缓缓走出来的周母。
这是她第一次见原主的婆婆。
虽说年纪五十多了,看上去却丁点不像。她心里不禁嘀咕,让一个不知道的人来比较自己和走过来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是周母呢。许是长久不干活,又成日里喜欢买些香脂膏擦,这老太太皮儿倒是细腻。精神头也好,皮笑肉不笑的,假的很。
“桂花回来了?这一整天跑去哪里了?还带着孩子?”王杏惠一看到她,憋了一天的火就止不住,开始数落。
刘桂花看她发火还披着虚伪慈爱的皮,心下冷哼。
“婆婆,我今天去建阳,子明跟我要说离婚那事儿呢。”
王杏惠一听,兴师问罪的心思被盖住了,眼睛都瞪大了,再张口就是噼里啪啦地问。
刘桂花低头,摸了摸刘胜利的脑袋,男孩就带着妹妹回了屋。
看着两孩子走了,刘桂花脸上换上了腼腆的笑,走上前拉住王杏惠胳膊,笑着笑着就哽咽着喊娘。
“娘,我想了想,子明说的是,这旧时代的封建婚姻,还是不能强求的。”
“我和子明做了这么些年夫妻,这一分,我还是舍不得。子明说,让我以后做他大姐,我现在想想,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陪在您和爹身边,这让我走,我又能去哪儿呢?”
王杏惠听了,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扬。这大事儿平淡度过,没平白惹些是非,她自然是高兴的。况且这傻女人以后可以继续帮周家干活种地,好处多着呢。
是啊,好处多着呢,不断抬手抹眼泪的刘桂花心里也这么冷笑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相当顺利,刘桂花继续扮作那木讷懂事的儿媳妇,周父周母两个人因为儿子的婚事定下来而心情颇好。唯有在那一天晚上,刘桂花收拾东西准备去建阳工作时。
“你说什么?你要去厂里做活?”
“是啊,娘,建阳有个厂子,我不识字,不知道叫啥名,给了我份工作,就是每天搬搬砖头,运些东西。我也想赚点小钱,让您和爹还有孩子吃的好些。”刘桂花蹲在地上,抬头仰视着王杏惠气歪了的脸,无辜地说。
周立文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他瞥了眼地上蹲着的人,跟王杏惠说:“子明来信了。”
王杏惠一听到周子明,注意力被转移走了。
“子明说说什么了?是说要哪天回来了吗?”
周立文把信往她手里一塞:“你教的好儿子,说已经挑好了吉利日子跟那李家丫头结婚了。让我们俩别担心,也别过去,路又远,来回不方便。”
刘桂花在一旁听着,撇撇嘴,真是个渣男,嫌自己爹娘麻烦还说的冠冕堂皇。
这周父一看就是个明白人,估计心里面也清楚他儿子进了城当了官,开始嫌乡下的老人了。只有这周母,不知是还没瞧出来呢,还是知道但是不想承认呢。
再看一旁的王杏惠,那双挑着的丹凤眼里竟开始闪泪光了。
刘桂花一时间觉得场面滑稽,想笑,又只得硬生生憋住,起身走到王杏惠身边,轻轻扶着她后背,然后侧头对视上周立文的视线,轻声道:“爹,您和娘别担心,也别难过,子明估计在外面和弟媳一起忙着准备婚事,弟媳家里又想把这婚结的漂亮有排面一些,想是能请些大人物去。”
刘桂花能感受到自己话说完,王杏惠抖的更厉害了。
她急忙安慰,再接再厉:“但是咱家的日子还是得好好过,桂花想给爹娘更好的生活。现在是新时代了,城里有很多打工的重活累活,我不怕的。桂花有力气,在厂子里多挣些钱来,爹娘年纪大了,种地不方便,拿些余钱雇个小伙,帮忙打点着,日子肯定比现在富裕很多。”
她说完,是长久的沉默。周立文又开始抽起大烟来,王杏惠止住了那眼角要掉不掉的眼泪,慢慢抬起头来盯着她。
最后,在刘桂花意料之中,两人同意了。虽然她能感受到王杏惠还有些不甘和恼怒,但是她可不在乎。明日进了建阳,自己的道路,就是自己可以掌握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晴空万里,百鸟争鸣。
刘桂花收拾好了东西,给刘胜利和刘喜儿换上最好的衣服,走之前,背着大包回了娘家。
去建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