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世道也不太平,你让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貌美女子,怎么活?美貌,意味着她会受人觊觎,会有更多风言风语,那时候你怎么拯救她!”
柳泊宁想救阿琉音,和他想救璧月有什么区别吗?两个人不都是自以为在拯救?难道她们的下场就注定凄惨?
“奏凉州曲吧,琵琶弹出来,应是最好。”傅花醉曲肱而枕,闭上眼,眼前浮现一望无际的瀚海黄沙,他像个迷了路的行人,不知该怎么走了。报仇吧……心里一直有这么个声音,可是报完仇呢?该怎么办?继续从军,还是跟着谢宁?
慷慨激昂的凉州曲陡而转急,傅花醉伴随着乐曲,坠入了沉沉的梦……
柳泊宁和他在酒肆拿了几瓶酒,刚倒了两杯,就听见酒肆外一阵鬼哭狼嚎。傅花醉探出头去,才知道原来是都护府一参军,醉酒后狎妓,被家里娘子发现,闹着要和离,这会儿在大街上哭爷喊娘求娘子放过他这一次。
“大周有脾气的娘子还真不少。你说这狭邪之地,往来不都是有点小钱的男人?所以仕宦男子,不去的还真挺少,因为这个就和离是不是……”
柳泊宁笑着,又倒了一杯酒,“我不会这样。”傅花醉转而回了座位,“知道知道,你无欲则刚,是铁做的,跟着你,我也得清心寡欲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县主也没管过这些吧?”
“嗯。但是我不会这样。酒色财气,耗人心智,尤其是酒,喝醉之后,醉态会很丑,我不希望看见自己那样子,所以每次喝三杯便不再饮。郡主以真心待我,我怎可辜负她?我征战在外孤身一人,她亦是独守空房,她能耐得住,我如何不能?”
但是奔赴瓜州作战的前夜,他却喝了不止三杯。席间,还有萧讱。
“我对不起的人,又何止你萧六一个。这次去瓜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最近的事情太多太乱,也有些茫然了。”柳泊宁喝了第四杯酒,整个人犹如破碎后被强行拼起来的镜子,下一刻就能碎得彻底——傅花醉这么觉得,但那时他本能反应劝柳泊宁,“什么对不起的,萧六,柳大算是个完人了,怎么可能对不起人呢。你说是吧?”
萧讱低头不语,说起来,他们两人很奇怪,明明是并肩作战的朋友,近些年来却生疏了很多。柳泊宁什么都不往外讲,傅花醉更稀得问,只当是有点小矛盾。萧讱的作风,和柳泊宁确实不太像,就算是从小长大的情谊,也免不了渐行渐远。
阿琉音举起酒壶,柔情款款走向傅花醉,“傅帅,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次行军,一定要劝阻柳将军和崔神秀汇合。”阿琉音环顾四周,见没人才敢这么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了,我也不能告诉你原委。”
“你是崔神秀的奸细?”傅花醉瞬间明白,“所以你知道崔神秀会借机搞鬼,就劝萧讱不要前去监督。”
阿琉音摇了摇头,“我的身份不重要。傅帅,你们也见过我,我是皓月城孑遗,就像个孤魂野鬼,没人在乎,也无足轻重。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看到柳将军被……被害。我只知道这些,再多就不清楚了。崔神秀要对柳将军和萧记室不利,我只能留下萧记室,却管不到柳将军。”
“他待你很好,可这并不是长久计。”傅花醉回想起皓月城一役,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琉音,不免遗憾,“若是当初,行军打仗的是柳大……”
“我也这么想过,如果是他就好了。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多一点就好了。”阿琉音垂眸,她是尘埃里最不起眼的人,但她希望自己能够切实做出点什么,她也相信自己的力量——狂风起于青萍之末。
“好,我自当尽力。”傅花醉作揖行礼,极为敬重眼前的女子。因为傅花醉明白,只有他和柳大知道阿琉音的身世,听说过传闻里娉娉袅袅的天女之舞。那样一朵圣洁的花沾了淤泥,却依旧不改其质,教他如何不拜服!
但阿琉音看着柳泊宁,“我把话带到,可总觉得眼前的人,我救不了。柳将军好像很不开心,你应当纾解才是啊。”
二人回到席间,阿琉音依旧给柳泊宁倒酒。柳泊宁一只手支着额,精神涣散,露出常人甚少见过的无助神情。阿琉音本以为他会再喝,一醉解千愁,谁知柳泊宁一手横在酒壶前,阻止了阿琉音,“琉音姑娘,我喝了四杯,不能再喝了。”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持……阿琉音早些年,心里恨着大周,可面对柳泊宁,还是不得不佩服,“将军宜自保全,县主娘子还在长安等着你。”
柳泊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旋即又熄灭了,“我更对不住她。希望她及早改嫁,另觅良缘,不要为我而伤感。”
傅花醉从睡梦中醒来,璧月早已回屋子安歇,整个绮霞坊一楼的厅堂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世间没有柳泊宁后,就变得冷冰冰的。
皇城鸿胪客舍,慕容策换了身衣服,挪开桌案铺好席子准备休息,纳闷独孤阙怎么迟迟不回来。片刻后,独孤阙一脚踢开了门,像极了在漠北踢开帐帘,慕容策早已习惯。“怎么回来得这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