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洲隐被她问呆了,本以为这样半推半就的礼节,是作为柳家二公子的礼貌,谁知这谢宛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戳穿,“不是的,我不知道三郎找你来,是说这些,谁知道这孩子心思缜密,想了这么多。我是……想来找你的。”
愧疚涌上心头,谢宛看见柳洲隐盔甲下的麻衣,一下子难忍,又掩面小声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也不喜欢虚伪之人,这几天如履薄冰,我……我不该把气撒你身上,你现在肯定心里也不好受,都是我不好,明明我们还没认识几天,我就冲你发火,”谢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放下双手后,泪眼朦胧,便看见柳二朝她递过一张手帕。
“是我不好,又惹你生气。”柳洲隐宽慰道,“你帮了我那么多,已经够了。此情意,洲隐不知如何报答。若我还有来日,定会给雁回城以便宜,若无来日,感激之意,阿宛你也已经知道了。”
谢宛接过手帕,拭泪后,“说什么没来日的,不吉利,别这样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至于我么,为才所累,多亏你们看得上我,要么把我当过命之交,要么把我当眼中钉。我也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心底里,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仅仅把我当一个可以利用的侠客,我也不想你以后,在朝廷待久了,和那些不择手段之人越来越像,届时,你我必会分道扬镳。”
“自小父亲就教导我,苏世独立为风,宁折不弯为骨,此乃柳家之风骨。”柳洲隐道,“我不仅想让自己能做到,也希望你到头来,没有看错人。”
“天色已晚,我……我先回去。”谢宛结巴起来,还了帕子便回了绮霞阁,不敢再看柳洲隐一眼。
柳洲隐却没走,坐在绮霞阁前廊柱边的栏杆上,他看绮霞阁的灯光一点点暗下去,靠着廊柱,怅然若失。缺月挂在天边,涌起的云气遮蔽了月光,二楼忽然有人开窗,他听见了刀剑入匣的声音……像是谢宛。
原来,他们离得那样近。
柳洲隐从腰间的囊袋中抽出芦管,吹起《梅花落》。此曲婉转,乃征人望乡之曲,心中无限事,藏在乐声中,蕴藉而又汹涌。谢宛有在听吗,有在看月亮吗?她知道自己就在旁边吗?
“阿宛。”他蓦地喊起谢宛的名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败了,你能帮我收一下尸骨吗?我说,如果。”
“不会。”
果然是他妄想了么?也对,他们不过认识三四天,怎么能奢望至此。
“你别死。我是说,我不想你死。”
柳洲隐颇有些欣慰,他解释道:“阿宛,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朝堂上的争斗很凶险,为了留在京师,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人,诛族,都是常事,不会因为你人品如何,就网开一面。姻亲,本就是锦上添花,真到了风雨如晦的时候,姻亲就是连坐的理由。我们这些人啊,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背地里多少污垢,谁又能知。不过是穿得光鲜亮丽不染尘垢,以此遮蔽内心的腌臜罢了。说真的,我没什么朋友的。”
“嗯。”
得到了谢宛的回复,柳洲隐继续说道:“不是因为清高……好吧,确实有点这样的缘故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他们玩得久了,狎于声色,那可真是把最后的男儿志气也磨掉了。我也算有个朋友,后来,他被萧公打压,一夕之间,贬去了岭南,理由只是……越级言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黑白是非,全靠那些人的一张嘴,天塌下来,他和柳家认识又有什么用?我阿耶肯定不会为了我,去保一个小小拾遗。”
“后来呢?”
“他抱着一卷书,死在了岭南。可笑吧,他努力了那么久,才来到朝廷,本以为能大展身手,一展抱负,谁知入仕不过三年,就彻底没了希望,最后连性命都没有了。书有用吗?也有用,能让他以寒门之身,和朝堂贵戚并肩而立却无半分局促不安。但是也没用,正如梁元帝在江陵焚书,藏书万卷,不还是身死国灭?”
谢宛沉默半晌,柳洲隐也不说话,任凭廊间微风穿过。哪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世事向来如此啊。他们没有人能左右这一切,只能随波逐流。
“所以为了能留在长安,为了太子殿下,我以后肯定会为了自保,做出许多不由心的事来。那时候,你肯定会讨厌我,憎恨我,我都明白的,也不奢望你理解。”
“干净的人,都在稗野。天底下多少处士?不过让你抛却全家富贵,跑去荒郊野岭种地,也很难。”谢宛道,“人各有志,你不用在乎我怎么想,凭心而行吧,我不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人有欲望,再正常不过,杀人害人,边疆也有。我始终觉得,朝堂和边疆一样,都近乎‘野蛮’。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反感,事实如此。边疆的野蛮是为了生,朝堂的野蛮是为了权。”
柳洲隐深以为然,“我是大俗人一个。三郎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年纪小,不知道诸多忌讳,回去我就教训教训他。”
“哎,柳二郎,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