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仿佛要说悄悄话般踮起脚尖准备凑过来。见此情景,鼬顺势低头,以便能更清楚得听到她的窃窃私语。
下一刻,少女那熟悉又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鼬呼吸一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流月的脸越凑越近,近得甚至有些离谱了。他几乎是立即意识到,流月接下来的回答,将不会以语言的形式来表达。
流月想做什么,完全是一目了然。
炽热的血液在鼬的体内奔腾,心跳随之加速,他惊讶地发现他全身上下都在对下一个时刻感到兴奋,甚至是期待,唯独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仍紧绷在那,却也无力让他在这时去制止接下来的事。
流月的双唇如期而至,冰凉,却出乎意料得柔软。她的鼻尖蹭到了鼬的脸颊,鼻息滚烫,呼出的气还带着一丝酒气。这个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鼬的嘴角处,唇的接触不过几秒,似蜻蜓点水,倒是令人意犹未尽。
直到流月退开身鼬都没有动弹,僵立在原地就如一座雕像。他在害怕,害怕一旦他做出什么举动,事情可能会变得过于复杂。他应该专注于让流月离开这件事上,而不是反过来,将内心的不舍与那些不必让她知道的情感顺水推舟般回应给她。
比起鼬的毫无反应,流月的面部神态可谓丰富多彩。她双颊通红,左眸羞怯地垂向了地面不敢看鼬,但很快又慌张并困惑地左右张望,像是不敢相信她刚才大胆的举动。再后来,她仿佛想清楚了什么,漆黑的眸子再次垂到了地面,却比刚才晦暗了些许,看起来不知是担忧还是难过。
“我该走了。”
流月打破了僵局,声音格外得轻,轻到仿佛这句话只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她将背包随意背在左肩,转过身,解开门锁转开房门,一气呵成的动作里莫名带着股狠劲。在踏出房间前她身形一顿,犹豫了一下却并未转过头,只是背朝鼬开了口:“你也趁早休息,之后.....也请多保重。”
说完她便带着门出去了,丝毫没有给鼬任何回应的空隙,就如入室盗窃偷到东西的小偷,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鼬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流月曾被鬼鲛问起「最擅长什么」时的回答。做任务时为了同伴之间的相互配合,这样的问题很常见,而流月作为普通人,本就没期待她能说出什么骇人的技能,但她的回答还是出人意料——
是偷东西。
一经细想,也倒合理。流月死去前在雨之国这样战乱不止的地方生存,这的确是个好用的技能。只不过,对于她口中的擅长,鼬是抱有存疑的,毕竟她连说谎都糟糕得不像话。
而现在,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看法了。她的确是擅长的,在某种意义上。
嘴角的凉意还未彻底散去,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拿拇指轻轻拂过那一处的肌肤,粗糙的指腹与之前感受到的柔软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身体的疲惫在这时被无限放大,他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感觉内心空荡荡的一片,而他却无法确定充足的休息是否能填补他内心的这份空缺。
他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流月不知何时留在入口边桌上的伴手礼上。出于好奇,也是为了能找些别的事可以让他分神,他上前解开了包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若干串粉白绿配色的糯米丸子,被整齐地摆放成一排,晶莹剔透的外皮加上那淡淡的甜香,一看便知是今日刚买的。
他怔了几秒,然后顶着这幅快要散架的身子,突然就轻笑了一声。
想不到,用来结束这复杂又漫长的一天的,居然是流月送来的,今日还未来得及尝上的三色丸子。
糟糕的一天,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