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历练?今天!
眼下陆通梧根本没心思去细想什么灯烛熄灭的事情,他跪行到汉一山人脚边,抱住他的小腿哀嚎:“师父,玄机还小,不能下山啊,就算罚他和玄璠一样跪神堂都行,您别罚他下山历练啊师父,师父啊——”
“为师还没羽化。”汉一山人撇开陆通梧,这般哭天抢地成何体统。
陆通梧锲而不舍,再次抱住师父的腿,恳求道:“师父,您就别让他下山了吧,他还不满十八,他从来没下过山,他下山会走丢的师父啊——”
汉一山人此刻只想静心打坐,他大袖一挥,气势果断,不容置喙:“他总不能呆在道院一辈子不下山,既是没到十八,那就依你立的规矩,下个月秋分当日下山历练。”
陆通梧明了,师父这是真的气了,师父最是说一不二的人,眼下还是不要和师父硬刚为好,能下个月下山总好过今天就下山。他要是再去求师父,万一师父恼了让玄机今日就下山,那他才真的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是,弟子明白。”陆通梧拱手行礼,抹去眼泪。
张汉真没想到师侄陆通梧竟溺爱徒弟到这般境地,不由暗自思忖,这万一玄机下山后不好好云游历练,想来平日里定让他师父纵得吃不了苦头,下山后若是藏于各位师兄家中享乐……
他手指往怀中探了探,上前一步说:“大师兄,我这里有一封写给二师兄的信,本想过两日托邮差寄给他,既然下个月玄机要下山云游,不如就让他把信给二师兄带过去吧。”
汉一山人已是闭眼打坐,只轻轻“嗯”了一声。
张汉真将怀中的信拿出,递给玄机,玄机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念出声:“安徽省安庆道潜山县茶庄皖公山青云观,汉元道长收。”
不就顺带送个信嘛,简单。
玄机乐呵地将信收入怀中,拱手行礼:“弟子一定带到。”
张汉真捋着胡须,脑袋微晃一圈,嘱咐道:“切记将此信亲手交到你汉元师叔祖手中,让他与我回信一封,待你云游归来时,将他的回信送到三清观,你亲自交给我,可能办到?”
“弟子能办到。”玄机回答得言之凿凿,不就是送到安庆嘛,别说安庆了,就是蒙古他也能送去,反正是四处云游历练,他定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游历一番。
“如此便好。”张汉真得逞一笑,料定玄机这次无法偷奸耍滑。
“都散了吧。”汉一山人闭眼,盘腿打坐。众人正欲退去时,汉一山人又开了口:“既是下月才下山,今日神堂罚跪玄机和玄璠同去。”
刚刚起身的玄机一个趔趄,幸好玄璠眼疾手快扶住他,玄机哀怨地看向陆通梧,这下倒好,求情求得把罚跪又给求上了,但一想到下个月就能下山,他觉得跪就跪吧,毕竟师叔祖在,眼下总得给灯烛熄灭的事一个了结。
玄风除了一开始把更换灯烛一事说明外,其他时候,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管如此,他还是冷汗不断,生怕谁再揪出他的错处来。
众人从圜堂散去,此时已过午时,陆通梧跑去袇房找玄书算账,却得知他被师父罚扫厕所十日,不免对他的遭遇生了同情,也没再深究他之前胡言乱语的事。
玄机和玄璠一同来到神堂,在神像前跪下,两人要跪到明日午时,一整天的时间不给水喝也没有饭吃,想想就难受。
“玄璠师兄,都是我连累了你。”玄机与其说是在跪着,倒更像是跪坐着,这个姿势总能松快些。
他跪得懒散敷衍,见玄璠认真跪着,心里更是惭愧。
玄璠浅浅一笑:“第一次被罚跪,就当体验一番,我没觉得有什么,你不用自责。”
他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玄机静静地看着他,自己也跟着笑了:“玄璠师兄,还有四十天我就能下山了,想想就开心。”
玄璠轻叹一声:“皖公山,长江北岸,安庆潜山境内,主峰高千余米,层峦叠嶂,千山万壑,其间道观不绝,不计其数。”
玄机听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千余米?还有那么多的山峰那么多的道观,在里边找一个什么……青云观?这,这汉真师叔祖是想累死我。”
鹤山高六十多米,只是从山脚下的静水湖爬上来,玄机都觉得累,那个什么皖公山!竟然千!余!米!
玄璠看了眼玄机像熟虾子般弓起的身子,轻拍了下他的后背,说:“汉真师叔祖定是怕你偷懒不好好历练,才想出这送信又回信的法子,他让你游历回来时将汉元师叔祖的回信亲手交到他手中,汉元师叔祖的字迹他定然认得,料你做不得假,看来这下山历练的苦还没下山便已开始。”
玄机垮着脸,苦哈哈地抱怨:“玄璠师兄,我只想游山玩水,不想爬那么高的山去送什么信。”
玄璠抬头看着高高的神像,说:“所以啊,汉真师叔祖猜透了你的心思,他让你当着大家的面承诺一定送到,就是想让你真正遭一遭这下山历练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