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达出来时,杨旭的母亲还在房子侧面台阶那坐着,六十岁的人,身形佝偻,脸上的沟壑清晰可见。红姐应该是在二楼拖地,因为能听到上面传来清洗拖把的水声。他走过去,趁老人靠着宣传栏打盹时,把刚才那些现金塞进她腰间那个旧旧的布袋子里。
塞钱的时候,他能感知到布袋子里有个长方形的卡状物,薄薄的。江明达想:那只怕是老人惦念的儿子照片。
他伸了一下手,又迅速退回。
是非不分的他有什么资格!
他把上午发生的事,整理好了发给她。
江明达:小瑷,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打得对。我是个畜生,助纣为虐,真的该打。
这个成语是他百度搜来的,这罪状,实在是太贴切了,以至于他反反复复念了几十遍,觉得它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她一般不回这些信息,但一定会看的。
江明达认认真真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太混蛋了,这次就该让她们坐牢的。那些钱,也不该我拿,应该赔给他们家。她罪大恶极,我也该罚,所以我想好了,需要用多少,就用多少,不够的我补上。这样的长辈,太惨了,该孝敬的,也要孝敬。他们家还有病人,明天我再去一趟,送点水果和肉,送鸡合适吗?她们家里应该喂了鸡,给了会不会舍不得吃?
这些内容是她满意的,晚上十点回复:他们不一定有冰箱。我参一股,两床被子、四罐奶粉、八条腊肉,再加2500,从那里面拿。
江明达:好的,我这就去买。
江瑷:不用,一会就到。
江明达看到这,心怦怦跳,飞快地跳起来换衣服,冲下搂去迎接,但很快他发现只是空欢喜一场。她发完信息的几分钟后,丽妹子拎着两个被子包和一个装着奶粉罐的大袋子回来,全放在门口,一见他就说:“舅舅,这是舅妈让我去买来的,说是你知道要拿来干嘛。”
小瑷先联系了丽妹子,安排好了以后才找的他,根本不会来这。
江明达失望地应了一声。
刘娴丽又说:“舅妈说了,要用八块腊肉,我去拿了啊!”
舅妈走了以后,腊肉、酸菜、草莓盆都成了禁物,舅舅很霸道地说这些都是他的,所以她得经求他同意才能动。
“等等,别动家里的那些,我去买。”
刘娴丽显得有些为难,江明达拿出点舅舅威仪,连吓带求:“她辛辛苦苦做的,拿去送人太可惜了,外面有的是腊肉,我去买。你听我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虽然舅妈只参与了一小部分,但她给肉搓盐,搓到胳膊都罢工了,确实很辛苦。刘娴丽点头说:“那你买好点的,舅妈说这事很要紧。”
“行。”
两家饭店都需要好腊肉,有专门的购买渠道,稳定供货,匀出几条不是问题,不用去市场上买。
刘娴丽进厨房做饭,江明达把风扇关掉,改开空调,走到厨房门口,试探着问:“她还说了点什么,有能说的吗?”
刘娴丽想了想,说:“她说你好像有点进步了。”
“真的?”
“差不多吧。”
其实原话是“还算有救”,但这话她不好说,毕竟这是对她这么好的舅舅,所以她委婉地改了说法。
江明达高兴到手足无措,抓着门框在上面连拍了三下。
她想送的被子、奶粉、腊肉,还有2500块钱,全部到位。江明达认真算了一下,去掉这2500,还有60000,那只剩240个二百五了。
只要他持续表现好,早日摆脱二百五,小瑷对他那么用心,又那么善良,一定会再给机会的。
切除肿瘤刻不容缓,村委会积极,杨家人心急,于是,江明达上去的第二次,顺路把他们送去了东冧。
红姐不厌其烦地道谢,这一路,坐在后座的她,一直默默淌泪——有得到好消息的欣喜,大概也有这些年在困境下硬扛的委屈。
手术要排队,入院先做检查,等结果出来才能进入排序环节。陪护人数有限,陪同的村干部和江明达一块返回,由在东冧居住的热心邻居随时协助红姐。江明达又特意留了江英的电话给他们,事情大致就这么安排下来。
他送完村干部再回伏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江明达坐在她常待的沙发位置,认认真真写今日总结。他把给诊疗卡里充了多少钱,打听来的治疗流程,会用到什么药,给他们买了什么东西,做了哪些后续安排等内容,一一向上级汇报。
有些话编辑来编辑去,永远词不达意,所以他又发了一条语音:他们托我转达对你的谢意,还捎了些自家做的红薯片,我带回来了。小瑷,人间好多疾苦,生命好脆弱!我看到大哥第一眼,心酸得差点哭出来。四十多岁的人,老得跟七十一样,如果我听进去你的话,早点……我今天才知道,他们原本有四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