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在陈梧一的注视下认真看完教程,拆开了材料包。
材料表里有几十张形状大小不一的纸张,对着教程按照部位,一一分类。
据教程上写道,制作一盏针刺无骨花灯,从开纸、裱面纸、起样到裁纸、剪纸、凿孔等共需要十五个步骤,其中凿孔最费时间。
材料包里的纸张已经完成了前几个步骤,谢璎只需从戳刺开始。
谢璎拿起凿孔的工具——一个12号的绣花针,比头发丝还细,为了方便戳刺,加了个笔身,制成钢笔的形状。
她紧按纸张,眼底划过一丝赞叹,这个工作室准备的体验活动非常用心,纸面上需要戳刺的500多个针孔被点上了黑点,体验者根据黑点戳刺即可。
不过也没有那么容易,戳刺的地点清晰,不需要体验者费心,但戳刺的力度却需要体验者自己把握。
下力重了,孔洞过大,下力轻了,孔洞又过小,稍有不慎走个神,薄薄一张纸面可能就会划出个洞出来,难怪周围其他体验者怨声载道。
谢璎屏住呼吸,试探着戳了几笔,力度确实不好把握,她凝心静气将手中的笔想象成做花簪时常用的珠宝钳,尝试与它沟通。
簪娘要学会用钳剪铜丝、拗圈,而她在长达七八年的制簪生涯中接触过不少工具,悟出了最通用的道理是,万物有灵,包括手里这把戳刺针。
谢璎感受着右手的工具,它的握手处包着薄厚得当的布条,同时保护着笔身和持笔人的手心,布条颜色清淡,裁剪丝毫不拖泥带水,可见其主人的用心。
这段沉默只持续了十几秒,此刻谢璎用大拇指轻轻拂过布条,带着对文化的敬畏和谨慎,继续戳刺,虽偶有瑕疵,但比先前顺畅得多。
耳边的嘈杂逐渐远去,等她戳完一整张纸,才注意到身边不知不觉围绕起一大群人,有其他座位上的年轻女孩、小孩和父母,也有路过的游客,他们眼神如一,都盯着谢璎的桌面看,
方才在小孩身旁指导制灯的老师傅站起身,陈梧一几步跨过去搀着她走过来,谢璎这才注意到她腿脚不太方便。
老师傅走近后拉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做起了介绍:“我是兰林工作室的老师,汪兰林。这是我的助理陈梧一,徒弟吴枣。”
谢璎站起身和三人点头致意,汪兰林连忙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吴枣搬来的凳子上:“姑娘有天分,是学过吗?”
头一回直面非遗传承人,谢璎内心肃然起敬,对方慈爱从容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外婆,一时间百感交集,紧张得掰手指:“老师好,我叫谢璎,璎珞的璎。我没学过,可能因为我平时会做些绒花缠花掐丝珐琅,所以顺手了点。”
汪兰林点头,又夸赞了几句,身后的路人也赞不绝口,谢璎不由把通红的脸埋进风衣领口,像一只害羞的紫貂。
这还是她这几个月,第一次被人当众夸奖。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日子。
大学时,她和沈黎经常参加附近每所大学的集市,申请报备后摆摊卖发簪,往往一售而空,当时夸奖她技艺的学生络绎不绝,眼前的场景让她羞涩之余升起一抹怀念。
陈梧一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旁,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全是座位上女生的样子。
眼前谢璎的身影和回忆里如月光般皎洁的身影重叠,泛出光晕,逐渐扩大,将他带回到数年前的雨夜。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忍着低烧复习功课,夜晚提伞走出图书馆时,却被一双手拎着领子拖到了暗处。
伞落在一旁“啪”的一响,紧接着拳脚落下,而他连施暴者的脸都没看清。
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期间掺杂着几声爆笑,这时,一道纤细但不羸弱的嗓音穿过重重雨帘:“住手,我已经报警了!”
施暴者咒骂着退去,陈梧一躺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冰凉的雨丝汇聚,浸泡着报废的棉服,潮湿而寒冷,仿佛掉入深不可测的寒潭,凉意浸到了骨子里。
在他以为就将如此泡到天明时,一双柔弱的手将他扶起,冻到毫无知觉的右手蓦然贴上滑腻的温热肌肤。
陈梧一挤开眼,看到一个被雨水打湿但仍可窥见精致和柔美的侧脸,方才出声救他的女生不仅没走,还为了扶他丢掉了伞,浑身快湿透。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在猛烈的暴雨中依旧清晰剧烈。
女生半背半拖得十分吃力,不计较他浑身脏乱,搂着他的腰,左右摇晃地把他送到了校医务处。
“感..冒..药。”见女孩要走,他挣扎着喊出声,想掏荷包拿钱给女生买感冒药。
女生见状对着他说了什么,可他意识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重,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的身影化作线条,沉入黑暗。
后来他醒来问校医女生的身份和去处,却被告知女生不是K大的,具体学校没有透露。就这样,他失去了知晓和报答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