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门大开着。烛火俱亮,伺候他的人在外头跪了一地。屋内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窗纸上,显然已经等了多时了。
他心中一沉,也不再遮掩身形,慢慢走到大门口跪了下去。
“参见长公主殿下。”他恭敬地趴俯在地,连伤口也不敢捂。他听到一阵不疾不徐地脚步声朝他走来,余光中还能看到她暗金色的宫装裙摆曳了一地。
萧舒和对宫人们使了个颜色,他们便低着头退了下去,只余二人在此。“抬起头来。”她命令道。
叶既白身形抖了一下,却不敢不从。他缓缓直起身子,将下颌抬起,眼皮却耷拉着不敢看她。
“看着我。”她继续道,声音中情绪难辨。叶既白呼吸一窒,艰难地抬起眼看向她。此时早已到了就寝的时辰,然而萧舒和却妆发未卸,面无表情的脸庞让她身上威压更甚。叶既白觉得血流的更急了,但他却丝毫不敢动。
“啪!”一个猛烈的耳刮子扇在他左脸上,显然是用尽了全力,打的他几乎跪不住,身形向一旁歪倒。他挣扎着起身,继续抬着头跪好,就连一声闷哼也没出。
长长的指套在他本毫无瑕疵的面上留下三道血痕。萧舒和眼中一丝波澜也无,“这一掌,是罚你自作主张,擅自揣测主子心意。你心中可有不服?”她抬起左手,用指套托起他的下颌,盯着他左脸上的血痕问道。
金属的凉意沿着叶既白的皮肤传到全身,让他微微战栗:“臣不敢。”他声线喑哑。
指套猛地松开,萧舒和袖子一甩,向屋内走去。叶既白不敢起身,膝行跟着她入内。长公主走到一张坐榻前坐下,暗金的裙摆堆叠,露出一双绣鞋,其上镶着一串小小的东珠。
叶既白匍匐于地,不敢上前。
“起来吧。”萧舒和出声道。叶既白双膝早已跪的僵硬,他捂着伤口缓缓起身,血液早已将侧腰处大红的布料洇得暗红一片,透过他的指缝淌了出来。
“疼吗?”萧舒和的语气不复方才的威厉,反而还带着几丝软意。
叶既白眼眶一下子红了,他忍住眼底的热意,哑着声答道:“回殿下,臣不疼。”萧舒和轻轻拍了拍坐榻上的空位,“坐到我身边来。”
他闻言,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上,却不敢坐实了,只挨着半边屁股。
他听到萧舒和似是轻笑了一声,他身躯猛地绷紧了。长公主忽然站起身,他也猛地站起来,却因缺血而眼前一黑,手指紧紧扣着扶手才没摔倒。
“躺下。”萧舒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叶既白只犹豫了一瞬,便依言照做。只见她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瓷瓶,瓶口逸散出药香。
萧舒和将瓶口对准他侧腰上的伤口,轻轻抖落出少许敷在他伤口处,血便渐渐止住了。又用指套轻轻挖出少许药粉,俯下身来给他脸上的血痕上药。
叶既白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沉水香,她清晰的下颌近在眼前,顿时就有些痴了。指套冰凉,轻轻滑过他面上的伤口,方才的战栗重新席卷而来。
与之不同的是,战栗不起于皮肉,而是从尾椎骨开始,一截一截地向上,延伸到他头皮之中。叶既白不知从何生出来的但其,竟一下子握住了萧舒和给他上药的手,手腕一用力,便将她轻轻带入怀中。
“殿下……”他沙哑的声线压不住奔涌的情意,他半拥着萧舒和,将头埋在她颈窝之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和那一抹柔然的余温。
萧舒和并未挣扎,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背,“既白,我只有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叶既白微微退开些许,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情不自禁想要吻她。但萧舒和却退开了,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叶大人无事,那本宫便回宫安寝了。”语气恢复冰冷,方才的温存好像是一场幻觉。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走出了大门。
叶既白不敢挽留,只半坐在榻上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方才怀中的热度早已冷却了下来。他低着头,半晌不出声。
“呵。”他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躺倒在榻上。笑容牵动着面上的血痕,看着既妖异又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