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许牵着王清渠,跟着侍女慢慢往前走。不多时,便入了此前他二人曾来过的月影梅林。
白梅傲雪,凌霜而绽,梅香幽幽,抚平忧愁。王清渠轻嗅了一口,只觉得晨起练剑产生的些许疲惫感被一扫而光。
林如许抬眼望去,只见裴千钧站在梅林中最大的一棵梅树下,身前立了一块碑。
“清渠。”裴千钧从林如许手上接过王清渠,将她引到碑前,“这是我给大郎立的衣冠冢。他尸身虽葬在昆仑,但并不影响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他立碑。这是酒杯,你拿着,给你父亲磕个头。”
王清渠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双膝跪在衣冠冢前,将酒液挥洒在地,然后磕了三个响头。
她轻抚着石碑上凹凸的刻痕,有些恋恋不舍,“父亲,不孝女阿渠不日便要启程去京都了。待女儿将一切都查明后,一定回来看看您和祖父。”
裴千钧向前将她扶起来,问道:“你二人打算何时去京都?”
“待我眼疾恢复,林公子的毒解了就出发。”王清渠答道。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道:“祖父,您之前和我提起过裴家曾经起过一场大火,您可知是何人为之?可有伤亡?”
裴千钧摇了摇头,“我们的人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是谁放的火。奇怪的是,这场大火中并未有人死去,只呛晕了几名小厮,烧掉的只有你父亲的那些书信和一些不值一提的财物。”他也很不解,这场大火来的既稀奇又古怪。
林如许沉思片刻,问道:“裴前辈寄来的家书中可否提及过什么您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并没有。说的都是些寻常的生活琐碎以及一些慰问的话。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几封简单的书信,有什么好烧的呢?”裴千钧长长叹了一口气,亦是疑惑不已。
“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多思无益。”裴千钧撇了撇手,“你二人应当还未用早膳吧。既如此,那就陪陪我这个老爷子一起吃吧。”说罢,便带着二人走出梅林。
早膳过后,二人告别裴千钧,林如许牵着王清渠,让她走的更稳当一点。
“清渠,京都繁华,却也龙蛇混杂。识得裴前辈武功招数的人或比这极北更多。我们此行须得暗中查探,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暴露为好。”林如许正色道。
王清渠颔首,“我知道了。”
她听到林如许轻轻笑了一下。“你笑什么?”王清渠困惑不已。
“才发现你也有乖巧的一面。”林如许突然凑近她,耳语道。
王清渠被他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偏了偏头,不料双唇却轻轻擦过林如许的下颌。触感温润,还带着一丝微凉。
嗯,很像师傅收藏的那些上好的羊脂玉,她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讨厌林如许的触碰。相反的是,每一次的肌肤相贴都令她感到欢欣。比如此刻,她觉得应当说些什么。
然后她就脱口而出了:“我好像……心悦于你。”旋即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脏在急剧的跳动,耳廓的热度也蒸腾而上,迅速蔓延到双颊,几乎是“腾”的一下就红了。
王清渠突如其来的告白也让林如许心如擂鼓。此刻他微低着头,看着王清渠酡红似染霞的脸,心中一角突然塌陷了下去,变得一片柔软。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微抬下颌缓缓靠近她,在她的额上烙下一吻,而后轻轻拥她入怀。
“我亦然。”他说道。王清渠心中喜悦,又有些无措和羞涩,顺势将脸埋在他怀中。但她没看见的是,林如许本就姝丽的眉眼含上一汪温柔春水,清澈而潋滟,似能勾魂摄魄。
“对了。”王清渠轻推他的胸膛,微微拉开了二人的距离,问道:“你明日最后一次药浴结束,菩提子应当也做好了吧,岑先生可说过你服下药丹之后会有什么凶险吗?”
“没有凶险。”林如许重新牵住她的手,“如今清渠好好调理身体,我们争取早日出发。”
“那你和我说说京都的情况吧。”王清渠任由他牵着,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回走。
“时下忘尘蛰伏,鸦影隐匿,往日的两大门派虽余威尚在,可于江湖上的影响力日渐减弱。朝廷也在加强对地方的管控,此次杨将军和梅将军深入极北,除追缴前朝外,还有威慑极北诸部的意思在。”
王清渠心中明悟,“你的意思是朝廷在有意削弱江湖势力?”
“嗯,但是不只。”林如许意味不明地答道,“根据我和沈阁主的推测,这场谋划自元月政变便埋下了伏笔,或许还要更早。如今我们查到的一些线索也指向了这一点。
那场政变中,前朝后人,也就是令尊身死;许家覆灭,摄政王,也就是我舅舅被杀;江湖两大势力日渐没落。这其中,很难不令人怀疑。”
王清渠的面色逐渐严肃,“这其中朝廷大获全胜,好一出一石三鸟之计。”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有件事想问你很久了,你舅舅许阳君是否真的想要谋逆?”
“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