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昭派去探路的凉州军从西域回来了,人数只剩出发时的一半,回来的人伤痕累累,一眼便知在西域遭遇了如何凶恶的处境。
林烟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幽州,抓住一个守军便问:“兀里齐来了吗?”
守军点头,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表情,“来了,刚到幽州,就被上官将军扶到自己的卧房里了。”
扶?
林烟追问:“那就是受伤了?”
“嗯,好像伤得挺重的。”
林烟拔腿就跑。
商景昭跟在她身后,“劝你等——”
林烟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把推开了玲乐的卧房,“兀里齐!”
刚出口的名字,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卡在了喉咙里。
兀里齐正闭着眼睛趴在床上,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背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敛爪休憩的狼,玲乐坐在一边,正握着他的长发,表情如临大敌,却是在试图给兀里齐编发。
闻声,兀里齐睁眼,对着林烟笑了笑,“阿姐,你来了。”
林烟默了一瞬,“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玲乐“唔”了一声,神情很气恼,“草原人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也不修剪,活像一只野兽。”
“你懂什么,草原人每输掉一场较量,便要将头发割去一截,”兀里齐高傲地仰起脸,“不过,编发都不会,看来你确实没在闺阁里待过一天。”
玲乐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真是让你失望了,我的手只会拿刀剑,拿不了绣花针,做不来这种细活。”
兀里齐哈哈大笑。
林烟默默掩上门退出。
商景昭早就在前厅坐下了,从架上抽了一本书卷,闲闲地看着,“记得提醒一下兀里齐,这是上官家最珍爱的一个女儿,想娶她,并不容易。”
林烟点头,“等西域平定以后,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正说着,兀里齐和玲乐便也到前厅里来了,兀里齐罕见地穿了一件汉人衣衫,说是穿,不如说是半披半穿,一件正襟合矩的衣服,硬是给他穿得旁逸斜出,豪放纵横。
林烟不放心地问:“伤得那么严重,就这样起身没问题吗?”
兀里齐的笑意懒洋洋的,“阿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银狼铁骑,而且,是银狼铁骑里最强的那个。”
“再强也是血肉之躯,”林烟左看看右看看,“疼的话不必强撑。”
“放心,阿姐,都是皮外伤。”
玲乐坐在一旁,看着兀里齐仅用一根发带就随意挽住的头发,伸手,指尖勾了勾那条银白色的发带,“要不还是把头发扎好?”
“我来吧。”林烟站起身,走到兀里齐身后,把他散乱恣意的长发拢了拢,按照柔然的样式给他编发。
玲乐凑近,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编起来的,好像也不难。”
“是吧,”林烟示范给她看,“其实就是熟能生巧。”
兀里齐大刀阔斧地坐着,脸色虽然看起来苍白了些,但嚣张跋扈的劲头反而更甚,他支颐,笑着看向商景昭,挑衅的语气都要飞起来,“靖王的脸色很不好看啊,是等得着急了吗?”
“想多了。”商景昭放下那本快被他攥出指痕的书册,面无表情,“你们继续。”
“好了。”林烟放下手,坐在桌前,“来聊聊西域的事吧。”
玲乐铺开地图,商景昭提笔,将勘得的地形提笔绘在地图上,“东侧多为起伏沙丘,此处为大型风蚀岩山,绿洲三处,石城二十七处,城中无人,唯有傀儡游荡。”
兀里齐也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北部发现绿洲五处,石城三十二座,但同样是空城,没有屠杀、打斗、易主的迹象,应该是将原本城中的人,全部变成了傀儡。”
玲乐提问:“所以,一个活人都没有遇到?”
兀里齐和商景昭对望了一眼,“没有。”
商景昭提笔圈起了地图上更为腹地的一处区域,“派去此处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兀里齐在相邻的地方,凌空画了一个圈,“看来是一样的结果。”
“那事情反倒简单了,是吗?”玲乐在地图上指了几处石城的位置,“景国和草原各自出兵,攻下这些石城,然后便驻军在此,逐步向西推进,最终,在这个——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合军,共同去探一探这片无人生还的区域。”
“西域古城的名字,我曾在典籍上见过,有些印象。”商景昭一边说,一边在每个厘清的城市地点旁写上名字,“便暂时如此对应吧。”
“你说的没什么问题,不过,”兀里齐停顿了一下,“草原之前的几次内乱,大大折损了能够行军的人数,攻城有银狼铁骑,倒不是太困难,守城的话,可能抽调不出那么多的人手。”
商景昭淡淡开口:“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