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退时,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道:“阁主,你常在慈宁宫,有没有觉得太后和太师来往过密,不同寻常。”
“是太后又有什么筹谋吗?”
宋晚烛的神色终于又复归平和淡漠,他看着江鸣雪,似乎有意嘱咐她什么,“他们交谈往往处于密室,我也不知二人在筹谋什么。”
“但他们的关系,我总觉得,并非寻常君臣。”
江鸣雪心下略有些诧异,但宋晚烛既然也无法从中窥得什么,她凭空思索也是徒劳。只是有时看见这不寻常的太后,她也会想起燕晗,想起过往二十年间,他是如何面对这样一位母亲的。
在权力的倾轧与争斗中,他又是如何走过淋漓的血路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江鸣雪并没有对此倾注太多的好奇。进来要安排的事情颇多,她也不知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变数。
抬眼间,她对上宋晚烛有些凝重关切的目光,他的眼睛不同于燕晗的灿烂迷离,只是像月色一样恬静清雅,不说话时,江鸣雪总觉得宋晚烛可以洞悉她心中的一切。
“阁主多保重。”
她不敢久留,故作松快地笑了笑,转身告退,消失在深宫的残阳里,又往夜色中去。
……
承天殿外朗月高悬,秋夜微凉,风声中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让原本肃穆的宫宇显得有些静谧安宁。
江鸣雪站在月下听了一会儿,一时有些出神,直到身上的凉意让她打了个颤,她才收拾好心绪,推开了承天殿的门。
燕晗径直看向她。
大约是她在门前望月听风的时候,他就透过窗纸,在注视她的影子。
江鸣雪看向他,发觉他的脸色似乎还是不太好看。大约是蛊毒带来的疼痛依旧没有散去,燕晗的面容依旧有些苍白,本就白皙的底色因为毒药的原因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显得更加冷。
他面前摆了高高的奏折,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望着江鸣雪,对她淡淡道:“朕不想看奏折。”
“你来读给朕听。”
江鸣雪愣了愣,一时有些为难。她这样的身份,为帝王磨墨润笔时瞥两眼奏折还行,直接拿着读,还是不妥的。
但想到燕晗不想读奏折,大约也有疼痛难忍的原因。毒是她亲自下的,她难辞其咎,眼下还是有些拘谨地接过奏折,打算为燕晗读一读。
今日的奏折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江鸣雪打开它,略看了一眼,心下一紧,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
“陛下,云州出事了。”
江鸣雪担心帝王震怒,还是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他,轻声道:“西戎攻下了云州城,以此交换雁沙要塞,大荣不允,便要屠城。”
这事与前世一模一样,早在江鸣雪意料之中。
她也知道,按照燕晗的心性和前世的选择,他一定不会甘于被西戎左右,也不会将大荣的天堑拱手相让。
江鸣雪抬眼看向燕晗,他的神色很平静,似乎与平日里并无二致,神色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或者忧愁,依旧庄严肃穆,像是一尊玉刻的雕像。
“你要朕怎么做?”
燕晗看向她,悠远的目光落在江鸣雪身上,说话之间,语气轻和而宁静,似乎在十分诚恳地请她驱使。
江鸣雪愣了愣,她给燕晗下毒,确实就是为了眼下这样的时刻,自己可以控制帝王,借燕晗的手实现自己的筹谋,但她确实也没有料到,自己不用威逼利诱,燕晗就会自甘遵从她。
这样对她听之任之的姿态,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先前我让陛下借顾岸兵马,现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江鸣雪没有在意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心绪,只开始讲述自己的筹谋,“请陛下先不要理会云州的威胁,做出依旧在权和利弊的样子,大荣的朝堂上吵得越热闹越好。”
“顾岸会带着北齐旧部,率着大批兵马,自称受命于齐君,袭击西戎的边境。他是北齐将门之子,不论齐君如何辩解,疑心既起,北齐与西戎必然反目相争,最后两败俱伤。”
“彼时,大荣只消坐收渔利,趁西戎与北齐交战夺回云州。等西戎与北齐元气大伤,如何一报云州旧仇,要不要轻易放过,就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了。”
如果不是这种卑鄙的手段,前世她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唐明月也不会以死直谏。种种旧忆浮现在江鸣雪心头,让她的眼神逐渐冰冷下来,
“今日之仇,我要让西戎皇帝以命来抵。”
恍惚间,她听见身旁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江鸣雪偏过头,正对上燕晗带着笑意的眼睛。
天子注视着她,听着她缜密的计划,也看着她仇恨的眼睛,那双琥珀般的眼眸终于不再冰冷,反而燃烧着灼热的光彩,他几近欣慰地笑着,
“江鸣雪,你还真是狠心绝情。”
燕晗缓缓起身,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