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懂他的意思。
“出来前,莺姐叫我给你带一句‘不用担心,过几年就出来了’,说不定表现良好还能减刑。”
男人再一次瞪起眼睛,随后撇着嘴,眼睑上有些发红,像只悲伤青蛙,“李剑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你真是人如其名,好贱!”男人好像有话要说,这下子离开的悲伤氛围被她三言两语彻底消殆干净,把嘴巴紧紧闭上横成一条直线,男人不情不愿地嘀咕补充一句,“住你隔壁的男人,是不是你仇……”
李剑恍若未闻,摆了摆手就走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种人迟早吃亏,再摔个第二个跟头!进去给她作伴去吧你!一个个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男人梗着脖子,喋喋不休,目送李剑离开。
李剑到最后也没询问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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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公交来到坐落于偏僻郊区的厂子,李剑被经理带到后面的宿舍,四人间,三个床铺都有人,把行李搁置在床板上,她接着就和经理去前面厂里。
流水线上塑料袋每天过来后又离开,人亦如此。
李剑戴着口罩穿好工装进去的时候,有一种难言浓重的灰尘和化工气混合息封闭了她的五感,站在流程前面的几个人见有人来,稍稍往旁边凑了下,给她让出个位子,除此之外,目不斜视,摆出认真工作不问外事的样子。
“秦家大嫂,你带带她,我就先走了。”
“好勒。”站在最前面的大姐很热情,隔着厚实的口罩嗓门依旧洪亮,把木讷的李剑震了下。
等经理走了,唤秦家大嫂的女人先是给李剑演示一遍拆装的过程,然后操一口流利的乡音问道:“懂了吗?”
李剑点点头,便开始上手干活。
“我们这里是计件的,你可以数包装袋,也可以记皮筋数量。”
“好,我知道了。”
李剑字正腔圆,普通话标准,突然就引得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计儿,侧目。
“不瞒你说小姑娘,我们这都是附近几个村闲来没事帮忙赚些零碎钱,你看你年轻,怎么会来我们这里上班?”
秦家大嫂撤去刚刚经理面前端庄的装模作样的姿态,几人试探性地你一句我一句念叨起来。
“家里出了点事急着用钱,爸妈在老家,弟弟还要上学,指望我出来找点活干。”
李剑简单说了几句,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不见停,面上也没什么委屈的神色。
只是这副场景就不由让人软下语气。
秦家大嫂幽幽地叹口轻气,嘴里来回嘀咕词儿,无非就是“命苦、可怜”。
也不知道这些妇人拿来的本事,声音能控制得刚好,不大不小正好叫人听见,李剑除了开始还不习惯,速度稍停滞,后来渐渐无感,手上的动作就不曾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