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代嫁(1 / 3)

亲儿子听见旁人咒骂自己的母亲而无动于衷,说不可悲是假的,可比起亲儿子听见旁人咒骂自己的母亲而无动于衷更可悲的,是咒骂者的身份为父亲。

用轻的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儿慢慢悠悠叹了口气,姜明月蹲下,将脚边躺着的两半端溪好砚同不远处才四分五裂的清瓷胎掐丝珐琅印盒一一捡起,放入宽大的袖摆,而后起身,捧着宽大袖摆中不成形的物件缓缓走向紫金楠木书案。

近了,她抬高臂膀,托在袖摆下的手猛的一松,刚拾起的物件哗啦啦倒了一案。

无知无识之人最喜卖弄,无规无矩之家最爱讲方圆,自幼被姜氏族人以礼教训导束缚着长大的姜梨从嫡兄微张的五指缝隙里瞧见这一幕,惊的不自觉往后跌了半步。

幸而,后跌过程中,眼疾手快的嫡兄扶了她一把,适才不致身形踉跄。

姜梨想同嫡兄道谢,话还没脱出,耳边便先响起紫金楠木书案前,那个长公主叶朝歌在外流离了整整十年之久的女儿姜明月的声音。

既无罪人后室畏缩感、又无为人子女恭顺感的姜明月,隔着窄窄一方书案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阔别重逢的父亲,平平静静、不紧不慢的开口。

她说:“我阿娘待你不好吗?”

不好吗?

短的不能再短的一句问话,却似铁马扬蹄千钧列阵,堵的大昱王朝从五品大理寺少卿退无可退。

喉咙动了又动,嘴张了又张,姜恰海一遍遍想反驳,又一遍遍败下阵来,最后只得哑口无言。

见状,姜明月低头捋了捋教端砚裂块和清瓷胎掐丝珐琅印盒碎片压皱的衣摆,笑笑,转身离开。

被额角滑落的血滴染红珠花的那只绣鞋将要迈出书房大门,绣鞋的主人迟疑了一下,随后转过头,用显而易辨的嘲弄讥讽眼神盯着还立在金丝楠木案后的中年男人——

“我阿娘待你亦好,你同样出卖了她,姜恰海,狼心狗肺也好,薄情寡性也罢,该谁的污名,谁都撇不清。”

那一抹似寒月般清冷的身影跨过书房门槛,沿长长的石子小道越走越远,侧立在一旁的姜梨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先是仰起头瞧了瞧辨不出情绪的嫡兄,而后又将一双湿漉漉的视线投掷向鲜少在什么人那里吃瘪的父亲,咬咬下唇,悬着哭腔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唤了一声,“爹爹……”

被这柔弱到仿佛轻轻一叱就会喝碎的声儿拉回心神,金丝楠木案后的中年男人隐去面上所有不该有的异常神态,恢复成素日里喜怒不形的平淡模样。

姜梨实在想不明白,打头儿还在谈与御史大夫家那位傻小子的婚事,可怎么谈着谈着,就变成了先皇和皇女叶朝歌,还有狼心狗肺薄情寡性?

其实长辈们的过往是对是错是恩是怨,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唯有自己是否真的要匹配那个蠢笨之名响彻京都的痴子一事。

前日,御史大夫家求亲的聘礼一车一车拉入府中,看着那些教人眼花缭乱的琳琅,她没有一丝即将要与人婚配的喜悦,有的只是即将要跳入火坑的恐慌和绝望。

假使,如今的府宅还是当初的长公主府,如今当家的也还是当初的长公主,那么,她观一二回悲情的话本子,一气儿跑到主院厅堂,把蓄了满眶的眼泪流到昔年的皇女跟前,兴许皇女一时心软,会出面替她推了这桩突如其来的姻亲,然而……

时过境迁,如今的府宅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长公主府,而如今掌事的姜氏家主,也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

父亲用出卖妻子的功勋同先帝换回来的从五品官衔并不算低,可要与御史大夫家比起来,还远远不及,就连刚受封为从四品太府寺少卿、宠她惯她事事全都依着她的嫡兄,与之比起来亦差了一截,位低者哪有回绝位高者的资格,更何况要回绝的还是一件明面上看起来天大的好事。

得信儿之初,她几回都快哭断了气,最后,是嫡兄见不得她伤情,率先提出了可教自个儿那刚刚回到府中的胞妹姜明月代嫁的主意。

嫡兄将这主意禀到父亲跟前,父亲沉思半晌,没有否决,于是就有了这场书房会谈。

原以为将将归来且不受谁庇护的罪人女儿甚好拿捏,可没想到,父亲手里的端砚将对方额角砸出那么长一条口子,那人竟连一声痛都没喊,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当那人不动声色的将话题从代嫁一事引至陈年旧岁的纠葛上,并在尽占上风之后适时抽身,姜梨才后知后觉的转圜过来,她私以为甚好拿捏的罪人之女,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拿捏。

可不好拿捏又如何,她不想嫁,她的父亲会替她周旋,她的嫡兄会替她筹谋。

就像现在,她什么也没有说,仅是拘着满眶眼泪哀哀戚戚的唤了一声“爹爹”,就惹的将将还怒不可遏的父亲须臾放软了声弦儿。

“梨儿,过来。”

仍立在那方金丝楠木书案后的父亲对她招了招手,神态比方才缓和了不少,同她说话时的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