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吾乃三界之主天霜,本是灵界黄泉中的一滴水,水者,无形无色,无所不在。
吾曾见一白首者于青牛之上咏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吾也曾见一风烛残年老者于流水边叹道:“逝者如斯夫。”
一朝悟道,化为人形。
自吾出世起,六界之中鲜有敌手,唯扶墟云无涯可与本尊一战。十甲子前那一战,吾第一次败了,身消道死,只余一缕幽魂徘徊于六界之外。
岁月不居,六百年转瞬即逝,吾又来矣......
——霜雪手记
郑朝永熙十六年秋,天降异象,日月同天,牝鸡司晨,京城中流言四起,民心浮动。
不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百姓的日子还得过下去。这不早市刚开,街道上便已布满了做生意的小贩。似乎被这风雨欲来的局势影响,行人不多。
一身穿灰色短衣的中年男子见没人买他的菜,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往常他也只是在极累时才坐下歇一歇。
旁边卖豆腐的小青年挠一挠头,问道:“张大叔,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中年男子朝四处看看,见没什么人,低声道:“你可知护国大将军凌羽战死的消息?”
青年神色一黯,说道:“谁会不知呢,凌将军战功赫赫,保护我们不受鞑子的欺辱,我心中也很是敬佩呢,恨不得随凌将军上战场杀敌,只是家中还有老母要赡养,哎!”
“凌将军可不是战死的,是被那位害死的。”中年男子悄悄指了指天。青年虽迟钝,但也不是愚人,明白过来,问道:“张大叔,凌将军这么好,那位为什么要害他。”
张大叔叹道:“就是因为太好了,自古好人不长命啊。”青年默默,张大叔也闭起了嘴。
青年忽开口道:“大叔,三日后凌将军出殡,我去送送他,你去吗?”
“大叔一定去。”
一阵秋风吹过,两人的话消逝在风中,再也听不清了。
三日后,天还未明,凌府周围便已站满了人,皆身穿素衣,神情哀戚。
扶灵的只有一女子,身姿如玉,面容平静,未流露分毫哀苦之色,眼中却含着泪,让人生出同情之感。有识得的,知这女子是凌羽的爱女凌霜雪。
凌霜雪亲自向皇帝请命,念在她父亲戎马半生,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许他落叶归根,不至于葬于黄沙之中,皇帝允了,也默许了百姓自发送葬的行为。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出城而去。
到达下葬的地点,凌霜雪亲自挖土埋棺,第一抔土刚落下,便有人低声抽泣起来,霎时间哭声震天。
凌霜雪心中毫无波动,面上还要做出伤心的样子,万分悲痛地埋她的“父亲。”
这凌霜雪便是天霜。
世间分人、神、仙、妖、魔、灵六界,神界消失多年,人人都道真神已死。前世她以一己之力统领了妖魔灵三界,被奉为三界之主,为了一统六界,她大兴干戈,导致生灵涂炭,仙界的正道修士对她既恨又怕,称她为六界第一魔头,直到扶墟剑尊云无涯诛杀魔头,从此六界安宁。
人人都道她身消道死,可她的真身乃是灵界黄泉中的一滴水,水生万物,万物复归于水,如何能灭?
十六年前,她来到凡界,以积蓄了六百年的灵力化作一女婴,凌羽在雪地中捡到她,为她起名凌霜雪。
凌羽无妻,父母皆亡,她自幼便在军中长大,习得一身凡人的武艺,十四岁时凌羽开始为她觅夫婿、议亲事,她断然拒绝,选择上阵杀敌。战场上她杀伐果决,冲锋在前,军中无一人敢小瞧她,皇帝也不得不封她一个安国将军的名号。
凌羽于她有养育之恩,她身为三界之主,今日如此屈尊纡贵,权且算作尽孝吧。
天霜手下动作不停,忽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凌将军死得好冤呐!”
此话夹杂在哭声中,等闲百姓不能听清。天霜循声望去,与一双阴鸷的眼睛对视。
“咔嚓.....”那双眼睛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扭断了喊叫之人的脖子,喊声像往沸水中撒下一粒盐,再无后续。
皇帝多疑,怕凌羽的亲信在葬礼上闹事。
怎么能不闹呢?但不是现在。
天霜扭过了头,不再理会。
日头渐高,坟头已高高垒起,直到葬礼结束也再无人敢造次。
天霜刚回府,便有一人悄无声息地送上一张字条,她展开一看,只有简单六个字:今夜子时起事。
凌羽是忠臣,可她天霜生来就不会为人臣,她要做皇帝,做高高在上的主宰。
入夜,凌府中的仆人皆脱去丧服,露出了寒光闪闪的铁甲,将素缟系于额间。
银月如钩,天霜立于庭院之中,手持长剑,眸中如火般的野心隐隐跳动,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她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