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成人看一个无知小儿。他的冷漠与不屑,让阿羽显得无理且可笑。
从此,阿羽既不再纠结,也不再懊恼,只一心一意地讨厌天策。
那时,她还不懂,这种讨厌夹杂了太多她对静女的愧疚、心疼和对世界的困惑,是因自己无力化解而本能的一种逃避。
凡人的一生虽然十分短暂,但有限的生命里却有许多苦痛。天策立劫是苍天的考验——必须尝尽生老病死、爱恨痴怨的苦楚,继而从这些苦痛中大彻大悟,他方能顺利晋升上神。
以往,仙君仙子们下凡历练,司命星君往往兴致颇高,热衷给他们安排跌宕起伏、阴差阳错的戏剧人生,以此为乐。可此番为了给天策元帅拟一个既曲折又不过于艰难、有深度又不过于悲惨的命理,头发都被薅掉了一大把——“我竟然也会遇到创作的瓶颈期呀……”
终于,司命星君将天策下凡这一世的命理簿拟好,与司时、司情、司运三位星君一道,将其封印,并献于天帝。
司命星君感觉自己灵感被抽干,仿若在沧海中凫了许久的水,即便已起身上岸,仍觉四肢浮在水中,在府中颇为颓丧了几日。
阿羽见老头子握着笔杆,唉声叹气地在案边坐卧难安,捂嘴偷笑。司命星君飞来一记眼刀,训道:“做什么躲在那里做怪相!”
阿羽可不怕这只纸老虎,捧出前些日子寄怜姐姐用始祖鸟送来的清灵露,十分狗腿地给司命星君斟满一杯,一边为他捶着肩膀,一边说:“哎,星君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辛苦了,这才略显疲惫……”
司命很受用,品了一口清灵露,又捋了捋胡须,叹道:“话虽如此……”
“话虽如此,我为师父整理旧命簿,发觉近几十年来,您所撰之命理的确越来越无趣,甚至好些人的命理都有雷同之嫌呢!”阿羽抢白道。
司命闻言,眉毛胡子全都抖了起来,但仔细想想,觉得阿羽虽然十分不给自己面子,所言却非虚:“哼!你这般前恭后倨,做足铺垫……到底想说什么?”
阿羽嘿嘿一笑:“要不谁见了您都尊称一声‘司命星君’呢,您果真是火眼金睛,洞彻人心呀!”当然,此刻她内心独白却是:“老头子老奸巨猾,很不好糊弄啊!”
她又十分殷勤地为司命续了一杯清灵露,继续道:“灵感来源于生活嘛,天界的生活本就平淡单一,您又如此忙碌,怎么可能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呢!阿羽愿意为您分忧。我听说凡间的君王想知道民风,便派一些人去搜集民间歌谣,好像还专门设了一个机构专司此事,名唤‘乐府’呢。不如您派我下界,去帮您采风,让我也当一回‘乐府’吧!”
司命星君凝神思索,越想越觉得阿羽这个提议真不错——一方面,他继任司命以来,久不入凡尘,确实缺乏对生活最真切的观察和体验,但府中事务众多,自己也抽不出身去亲自采风,派个人去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另一方面,虽说凡人一生,皆是命数,但命理簿中所拟定的也只是人一生的主要脉络和重大事件,还有许多小事是因人因时而产生,是命数之外的机缘;何况下界除了凡人还有许多灵兽、精怪,他们的际遇皆非命理簿所定,颇为奇趣,而这些或许正是自己想要灵感源泉呢。唯一的顾虑是——
“你最调皮,只怕没采着什么风,倒是给我惹出一堆麻烦来!”司命言罢,转过头不看阿羽。
阿羽膝行两步,挪到司命面前,嘻嘻笑道:“您可以给我下禁制,不让我在下界随意现身,也不许我施展灵力呀。这样,我就算想惹麻烦也惹不起来呀!”
司命沉吟良久,没有言语。阿羽在心里大声嚷道:“我都做出如此牺牲,你还不同意?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阿羽还在暗自嘟囔,司命忽地一拍阿羽额头,在空中虚画符文,果真给她下了禁制。
阿羽脑门被重重拍了一下,玉瓷似的额头泛起一块红,她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高兴得眉飞色舞——“谢谢星君!您就等着我给您提供源源不断的素材和灵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