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孟嫒之间含混朦胧的氛围,在他重重的一声咳嗽里尽数烟消云散。
孟嫒见状,只道了一句好生歇息,就折身离开此处。
在隐晦的灯光下,孟嫒撩开绮丽纱幔,一起一落间,她的身影就在寝殿中消失了。
楚阑这时候才安心躺在床上,他止不住地又咳了一声,咽喉尤其感到不适,就连脑子都有些晕眩。
他心想总不至于踩了两处冷风,就受寒了吧?紧接着,他又想到别的,想到豫王,想到孟嫒……
楚阑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从他脑缝里挤出去,他缩了缩身体,蒙头大睡。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透亮,楚阑犹在睡梦中就被宫人侍奉穿衣的动作惊醒。
冕旒,龙袍,腰封,玉疏。
若说昨夜楚阑头晕脑胀是因为对孟嫒犯恼,那他现在从迷茫中醒来,脑袋晕乎乎的,且胀且痛,楚阑基本可以肯定自己是病了。
这风寒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是他重新当上皇帝的重要的日子。楚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病了,他需得独自撑过今日。
今日楚宫又迎新雪,楚阑在浩荡仪仗下来到太极宫前,他下了轿撵,踩着地上新堆的白雪。
楚阑每走一步,这片新雪就多出一个脚印。他身上穿着繁重的厚裳,压得楚阑几乎喘不过气。他迷茫的抬眸看了一眼太极宫,复古繁缛,心中一时间被什么揪了起来,竟驻足太极宫前不入宫门。
司礼典仪见状,当即上前与这位新帝言说,可对方久久沉默。他不知楚阑此刻身体不适,只当新帝另有心思。
典仪惶恐垂首立于楚阑身侧。
好在未过多久,蓬莱殿娘娘踏雪而来。
孟嫒身着绀色衣袍,玄色中单,金红束腰。层层朱羽,覆盖在裙摆之上。两枚精致的鸾凤玉佩压住她的青白色衣裙上,玉料通透,映出衣裙上绣刻的凤尾。
她的手温和抚上楚阑的肩膀,太极宫前,无人敢看,也无人知晓。唯有楚阑一人能够感受到此刻孟嫒手心的温度。
他身子一颤。
孟嫒没有说话,她的手也很快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面对这威仪太极宫。
楚阑心中的那份不安,很快因为孟嫒的到来而渐渐褪去。他不敢长久立于太极宫这座宗庙之所,是因他前生未能尽到当皇帝的职责,今世想的也是报私仇。
楚阑不配当皇帝。
孟嫒来到他的身边,让楚阑心里不那么惊慌。是因为此世,不是楚阑全然贪图皇帝宝座,而是孟嫒和她背后的世家贵族,推着楚阑走上这个位置。
如果他不是个好皇帝,那么孟嫒理应与他同罪,楚阑于太极宫前也不会那么形单影只,孤苦可怜。
想到这里,楚阑对孟嫒笑了笑。这大约是他此世唯二真心感谢孟嫒。
第一次是在南华别宫,他几欲与狗争食之时,孟嫒将他救出去。
他于此两件事情上谢谢她,但也仅限于如此而已了。
这帝统,这江山,楚阑绝不会轻易放手。
司礼典仪领着这一对天地间、楚宫内最为尊贵的人,太后与新帝并行,庄重的绀青与威仪玄色同肩。
十九声击鼓传出楚宫,新帝在燃起的素烟下,冠上冕旒。圆珠垂落,楚阑保持仪态,不敢在众人面前大动。
楚阑看着孟嫒从司礼典仪手上接过小鼎和玉玺,她素白修长的手指握住黑檀乌木承盘的两耳,然后慢慢又慢慢的放在他的手上。
孟嫒对他说:“陛下长乐金安。”
他看到孟嫒笑了一下,但当楚阑回过神想要仔细去看时,却发觉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但是楚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衣上,她的发上,她的步摇金钗和她的面庞之上。楚阑觉得孟嫒今日万分光彩动人,明艳清亮,美丽。
他愣住,好一会儿在司礼典仪的呼声的下,才从孟嫒手中接过承盘。
孟嫒很快转过身子与他一同承受低下万千臣民的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阑瞥过眸光,他笃定这一回,确实从孟嫒面上瞧见了笑意。
她的目光在底下伏首的乌压压的一群人身上,而他却在看她。
也许在这个时候,也许楚阑用着这样的一张和她心尖上的人相似的脸,也许她的心里想的,今日登基的不是他,而是楚容臣。
楚阑不禁想到。
他忍不住去看孟嫒,想从孟嫒脸上看出更多情绪。也许这一切只是楚阑的臆想,但是他有种直觉,他总觉得孟嫒就是这般想法。
最后一道钟声落下,鼓声歇息,楚阑敬告天地神明后,拖着自己沉重疲软不堪的身子,走下高台。
孟嫒许是察觉出他的异样,特意与他道了声,“小心啊。”
楚阑没有反应。
他一步一步走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