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后,九重天上雪霁天晴。众仙家皆庆幸,不过是场零零星星的小雪,停得颇是及时。阿惠喝了伤药,早早便睡去,都没来得及等到雪停。
她再睁眼时,窗外天已全黑。天上散落几点繁星,屋里只远远点着一盏夜灯。她恍恍惚惚地睁眼,却看见床前坐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晨歌,因为影子穿着男子的服饰;也不是吉祥,因为那背影比吉祥高大许多。影子转过身来,她才认出来那是神君。
药效还未消退,她的脑子尚在云里雾里,恍惚中只傻傻地问道:“神君,你怎会在这里?”
屋里的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神君的模样,只听他清冷的声音道:“玉华山上的结界破了个大洞,若不及时补救封印便要被冲破,情势紧急,我这就要走,走之前先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她揉眼睛道:“我无碍。”其实腿上的伤口还痛得很,不过她自然不会那样说,又补充说道:“我的伤药神君也用过,自然是有奇效,早已经不痛了。”
神君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物。她一看,原来是她的小鸟笼子,笼中的鸟比原先还多了一只,凑成了一对。两只鸟皆已醒过来,在笼中一上一下蹦蹦跳跳。
这下她真的高兴起来,伸出手来,用手指逗逗其中一只站在笼边的青寒鸟,那只青寒鸟便清脆地叫了几声,另一只立时也拉开了嗓子来唱和。
黑暗中神君目光一闪,问道:“可喜欢?”
她忙着逗鸟,并没注意,只回答道:“喜欢。”
神君沉默一刻,又问道:“我这便要去往玉华山。我走前,你可还有什么事要说?”
她能有啥事跟神君说?她不明神君之意,想了想道:“神君可有大些的鸟笼?青寒鸟五百年脱一次毛,我只想要它们的尾羽罢了。我看它们两个定是喜欢自由自在,我虽抓了他们,也不想他们过得不快活。”
神君顿了顿,答道:“好,我会叫骥尘去办。”
外面斗转星移,大概已过了丑时。伤药的药效仍未过,这时候她又困起来。神君坐在床前,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已去云霄宫调解,猜想云霄宫应该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答道:“多谢神君。”
神君又道:“若是有事,你定要去找骥尘帮你。”
她揉着眼睛点点头。
神君道:“今日若是依了我,我定是掀了云霄宫的屋顶,一掌将那二人打个灰飞烟灭,只是你还要在这九重天上长久住下去,不宜树敌太多。你可明白?”
她又点点头。她虽不打算在这九重天上长久住下去,但她何尝不是想低调地做个无人在意的小仙娥,从未想过要树什么敌。
这时候神君伸出二指,一道发光的灵力注入到她耳边,半晌事成,神君道:“我在你的珍珠耳钉里种了个法器。玄冥宫中甚是安全,但你定然也喜欢自由自在,我亦希望你过得快活便好。若你想去别处玩耍,记得不要摘了这对珍珠耳钉。这法器可助你隐身,只要默念口诀,寻常仙家就看不见你,至少可以助你脱身。”
她仍旧点头,说道:“多谢神君。”
神君衣袖一掸,转过身去。她以为这下神君是要出发了,不想神君下一刻又转回身来,说道:“我已关照骥尘好好教导吉祥。他虽是只貔貅,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难道真要一辈子做只没什么用的吉祥物不成?该勤练仙法,不可一味贪玩,以后若你出去玩有他跟着,还可以替你打打架……”
她不禁觉得神君今日的话有些多。困意袭来,她的眼皮子几乎撑不住,神君却还没说完。在昏昏沉沉睡去之前,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说道:“神君怎么还不动身?我看这天都快要亮了,您还是快些走吧,别妨碍我睡觉……”
她再次睁眼时早已天光大亮,神君自然早不在她的床头。她翻身坐起来,一眼见到她的鸟笼子挂在窗前,两只青寒鸟正迎着晨曦一高一低地蹦蹦跳跳。她又顺手一摸,枕头底下有张字条,上面写着几句口诀,大约是启动神君给她留的法器所用。
昨夜她睡得半梦半醒,着实是仿佛在云里雾里。如今细细回想昨夜神君的神态和语气,总觉得哪里奇怪。若不是神君真留了张写着口诀的字条,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药喝多了发了场大梦。神君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她在神君身边倒上半个月酒,也不见得有他昨夜说的话多。
她坐在床上愣了一刻,遥遥想道,上一次有人对她如此啰嗦,还是她的义父。
她满四千岁那年,义父叫她独自出去采药。那龙角兰只长在深山的悬崖峭壁之上,她曾跟义父去采过一次,光路上就要走好几日。往日里义父恨不得日日将她拘在小屋里,玩耍也不许她跑远,那一次却执意要她一个人独自前往。她临出发那晚,义父也是唠叨了半宿,问她匕首可曾收好?伤药可有备足?御寒的药酒有否带上……义父还告诉她道:“如今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将来若是与义父分开,不用来找我,记得义父交代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