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寻人开心。
李公公上了年纪,脾气好像也控制不住,对付个小孩,当晚能找到,当晚就会给收拾了。
张起簪猜测若是被他抓住,崔柏君大抵也是被李公公如那个晚上一样对待。
崔柏君摄政后,倒是没将李公公怎么着。
李公公也早进了慈安堂,忘却前事,性子好像也变平和了。只是这两年有些神志不清,将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干净。
崔柏君从未去看过他。
那晚的事,张起簪没跟跟任何人提起过,但实在是过于惊惧,他一直记得分明。
这么多年,张起簪以为崔柏君早忘了这人,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还是不记得的好。
外头的雨花轻飘飘打在脸上,一点点的冰冷,还有些刺痛,张起簪的声音也放轻了:“殿下,他已经很老了,老得躺在榻上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抵就是这一两年的时间了。”
真正的李公公,已经死了。
一副干瘪苍老的身躯,里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
外边茫茫夜色,罩着宫道上那些暗红色的宫灯,这些灯依稀又渺小地发亮,照着细密的雨丝斜斜地下,一根接一根,一根排一根。
崔柏君看了许久,才撑开手上的素纸伞,悄无声息就进了那沉沉的雨幕中。
张起簪看他走的是出宫的方向,一步跟一步,稳稳当当,不知为何,心中竟也松了一口气。
*
何念收到家信那日,是个阴雨天。
枫桥轩连着三两日既潮湿又阴冷,阮嬷嬷实在是受不住了,安排丫鬟婆子们关闭门窗,在四下角落点火盆子祛湿气。
四封信中,两封是父亲的,两封是母亲的,都是年前写的。何念先看母亲的,她的信一向简单,不外乎问她衣食住行,有没有缺什么,还令人送了不少金银首饰给她,还有些外海运来的时新东西,让她分给其他姐妹。最后,她说自己想何念了,希望她早日回来。第二封信更简单了,不说让她早日回来,只让她在京中好好与姐妹们相处。
看完母亲甄氏的,何念一头雾水地打开父亲的信,一直言简意赅的他竟写了很多。大意就是让她别急着回家,好好听大伯母的话,若是能找到日后的良人亦是好的。他随信还寄来了她与徐南风的解婚书,是由他做主,与徐家族长一起写定的。当然,徐南风还是要继续找,但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她是不能等他了。日后若是找到徐南风,何念已嫁人,自当由何灿亲自与他说明,徐家的宅院也会交还给他。徐南风若是要举业还是娶妻,何氏都会大力帮忙云云。
父亲的第一封信,何念来回看了三遍,除了徐南风的事,里头还写了诸多他的转变感想。一是因为年前有老友去世,二是妻子甄氏身子不适。
看到母亲身子不好,何念的脑子有些发蒙。
母亲的两封信都从未提过她不舒服。
不同与她,在何念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娇气的。因为未出阁前就一直被娇养着,与父亲成婚后也十指不沾针线,最多是看看账本拨拨算盘,不小心被划伤了手,她也会哭,整个院子的人都要知道。接着生了何念,因为痛极了,夫妻二人便商定不再生了,免得再受生产的苦。
他道甄氏生病的事,已让他无瑕多顾何念,她需要为自己打算了。他二人感情好,何念不敢想象母亲得了什么病,让父亲信件后边的字都多了几分颤抖。
何念屏息打开他的第二封信,却说甄氏身体已经好转,再过几个月,何念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父亲的信里没有再为人父的欢喜,而是忧虑担心,因为妻子年纪不小,恐怕生产不顺,那些日子都是卧床保胎。
母亲有孕的消息并没有冲缓何念对于母亲生病的担忧跟焦虑,紧接而来的还有意外、茫然无措、甚至乎生气不解。
许戡从未告诉过她有弟弟或妹妹,只是说何氏一直安排人在找她。
他没说,但那此前,她究竟真的有过那一个弟弟或妹妹吗?
她失踪的事,那时的母亲知晓吗?
无人可追问,何念更不敢深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