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几个是能扛得住压的,一丁点小摩擦都能逼得人以命相胁。
大家都是看起来活泼开朗,实则不堪一击,一触就破防。
以前作者什么都能写,读者什么都敢看,纵使三观炸裂,故事好歹是精彩的。
现在这不能写,那不给看,小说仿佛就是诱人犯罪的蓝本。
禁锢,枷锁,统统扑面而来,生生将人类本能的欲望强硬地压抑下去。
谁占据道德高地谁就是王者。
摧枯拉朽的虚拟世界和令人绝望的现实重叠,平淡的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被奉上圣洁神坛,像她这种热爱BE美学的作者不论何种场合都是第一批只需草草审判就可以被押上断头台的。
留给她的仿佛只剩下两种选择:被凌迟,或者,自己死。
影视版权卖出去以后,她拉的仇恨就更多了。
各种举报接踵而至。
她能猜得到周择绅是顶着怎样的压力把她的作品拍成剧的。
就算剪辑师不瞎剪,想要通过审核也会把剧剪得支离破碎。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周择绅都是为了艺术抵抗世俗的人。
她怎么会担心他对她做什么呢?
倘若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那也非侵犯,而是救赎,非惩罚,而是奖励,是打碎贞洁牌坊,将她释放出囚笼。
那一双双肮脏的眼看见的净是污秽,将她这个不同寻常的异类视为妖物邪祟。
而周择绅是那个站在她身后将她温柔托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重要吗?
也许重要吧。
但是她不在乎。
她说的不想活了,不是字面上的懦弱自戕,而是不畏死亡的坚强。
——哪怕眼前烈焰灼灼,她也要带着炽烈的七情六欲走向火光,坦然赴死。
她当然知道大义是为了保护底层弱势群体的利益才增加的诸多限制,可为此牺牲的自由也是她的毕生所求。
只不过她到底是少了那一腔孤勇,不敢公开叫板,暴露出自己看起来离经叛道、肯定会遭到批判的想法。
也就只有在和基友私聊的时候,说点有歧义的话,让人琢磨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降月霏花”果然误会了,惶恐地说:【你别吓我啊!我要报警了!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韩沉鱼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说说而已,本来想让你安心,没想到你反而担心起来了。放心吧,不是和别人,是和尚嘉的老板。】
“降月霏花”:【尚嘉?】
韩沉鱼:【买我版权的影视公司。】
“降月霏花”这个“势利眼”闻言话锋马上就变了,再次卖友求荣:【你们好好发展!我能不能卖出版权就看你们的关系发展到哪步了!】
韩沉鱼:【?】
“降月霏花”:【记住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苟富贵!勿相忘!拜托让我走个后门!金主爸爸怎么可能是坏人?祝你们旅途愉快!】
韩沉鱼:“……”
这时周择绅不轻不重踩下刹车,车稳稳在露天停车场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抵达了本次旅程的终点。
周择绅左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刚挂完P档的右手放在他们之间的中控扶手上,食指轻轻敲着质感细腻的真皮,向她投来目光。
“还在聊?”
韩沉鱼从没有过作弊经验,被“降月霏花”刚才走后门的说辞洗脑,听到他开口,心里蓦然一虚,鬼使神差地说:“不是在聊你。”
周择绅坏笑道:“我有说你和对方是在聊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暴露得太快,无处遁形。
韩沉鱼眼神闪烁,不敢再与他对视。
周择绅却靠近她,逼她将他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孔映入眼底,促狭地笑着问:“真的不是在聊我吗?”
韩沉鱼哪经得起他这样考验,简直是比严刑逼供还严酷的拷问。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得极快,在与他的对峙中不知所措。
眼看她就要败下阵来,周择绅放了一个海,弯着唇放过了她,泰然说道:“你们女生的话题,我也没必要打听。”
他这句话说得再晚一步,韩沉鱼就要缴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