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酒席过半就寻了借口离开,剩下的人们反而更松快地畅饮。
何嘉义早就见到了席间的顾乙川,拿起酒杯走到对面顾乙川的面前,恭恭敬敬鞠躬道:“晚辈见过顾将军。”
顾将军早年与何嘉义父亲关系极好,二人同为武将,又都不喜欢弯弯绕绕的相处之道,因此十分投缘。何嘉义幼时也常在顾府走动,也算是顾丙州和顾乙川看着长大的孩子。
只是后来顾丙州拜相,顾家便在京城扎下了根。而何家则回了南边驻守,两家的联系便渐渐淡了。
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何嘉义,顾乙川十分感慨地起身,因席间多饮了酒,摇摇晃晃地有些豪放不羁,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何嘉义笑着俯身,让顾乙川拍的更方便些,一副听话晚辈的模样。
“上回见你,才这么一丁点,现在都已经是堂堂七尺好男儿了。”
顾乙川伸手在自己腰间比划着,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顺眼。直接揽他坐下,大喇喇道:“来,贤侄好不容易再见,再与我痛饮几杯。”
“能与将军同饮是晚辈的荣幸。”
何嘉义也不推辞,爽快地应下,跟着盘腿入席,取过酒壶替顾乙川斟满后也给自己满上了。
“好好好!”
二人边饮酒边寒暄,顾乙川惦记着自己的旧友,多询问了几句何武的情况,何嘉义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故人相见,做长辈的自然会回忆一番旧事,顾乙川仰首猛的干了一杯道:“时间过的太快了,我还记得当年旧宅子里你与南南上树掀瓦,捉蛐蛐逗鸟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像是忆到那段美好的时光,何嘉义的眼神也柔了起来。
“那丫头都是被宠坏了,性子犟得要死,也就是你事事都依着她。”
顾乙川揶揄道。
何嘉义耳廓都被他的话烧红,从小痞惯了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羞涩滋味,若是叫平日里与他相熟的人看了,估计得被惊掉下巴。
顾乙川喝多了酒就爱说话,如今可算逮到一个好听众,拉着何嘉义又是畅饮又是絮叨。虽然都是些琐碎小事,但是何嘉义却听得甘之如饴,这些年远离京城,对于朝中京中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偶尔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见那个人的名字便已经是欣喜万分。更何况如今能听顾乙川讲,再小的事听在耳里都是裹了蜜一样的甜。
“唉,那丫头就是因为这个脾气,谁都拿她没办法。好好的闲散逍遥日子不过,偏偏要一头栽进深宫,我跟她爹是嘴皮子都说破了也不听,现在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我们只能顺着她的意来。”
何嘉义有些发蒙,甩了甩头以为是自己酒喝太多幻听了。
可是字字句句都生生扎进了耳朵里。
他一时有些晃神,竟失手将酒杯打翻在地。顾乙川这才扭头见身旁的年轻人脸色极差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声询问道。
“怎么回事?可是酒里有问题?”
顺势也要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扔掉。
“不.....不是,将军恕罪,晚辈突然身子有些不适,恐怕不能再相陪了,改日我定亲自登门同将军致歉。”
何嘉义虽是已经神色恍惚,但是骨子里的礼数仍是记得的,匆匆向顾乙川道歉。
顾乙川见人确实不舒服,担心道:“不如喊太医来瞧一眼?”
“不必,是老毛病了,回去缓缓便好。”
见何嘉义坚持,顾乙川也不勉强,点点头道:“如此,那便改日再见。”
何嘉义出了大殿的门才觉得能喘过一口气。身旁跟随的大宝从未见过自家少主这样,担心地上前搀扶。
“少爷,您没事吧?”
他宴席上离得远,并未听见顾乙川与何嘉义之间的对话,只见自家少爷并未喝多少酒便突然身子不适离了席,担心的要命。
“没事,我一个人走走吧。”
何嘉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看着异常痛苦。
他自离开京城后,日日夜夜牵念着的唯有那个娇蛮却又惹人心疼的少女。他与她青梅竹马一同相伴长大,年少时懂得男女之间的情感开始那颗种子便已经悄悄萌发,见她生气就要想尽办法帮她消气、见她难过自己也会跟着心痛,见到她开心就恨不得把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她......
他不知道一个人在萧瑟的西北寒风中做过多少次顾南屏身着凤冠霞帔走到他的身边这样的梦。
可是如今他终于羽翼渐丰,回到京城时却发现她竟已经入了宫,从此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何嘉义只觉得像是钝刀子割心般,痛的他眼眶泛红,所有情绪都被隐藏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