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姿态淡然的明蓝蕴当着众人的面子俯地叩首。
四周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人吓得低头不敢再看,更不敢去瞧陛下脸色,
唯有凌贺之怔忡地望着明蓝蕴的跪影,心口狂跳宛若响雷,震得他耳聋。
他是第一次见明蓝蕴跪下。
清冷绝傲的国师为了帮自己求情,像那些恐惧天子威严的奴才般,垂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但她跪的也比寻常人要好看些,月白衣衫宛若绽开的花扑在冰冷的地板上。
开在地上的裙摆金丝绣花,从肩头、背部垂下的及膝青丝,发型两侧簪着的白玉弯月梳篦如蝴蝶收翅落在她的头上。
像是一朵浓雨打下枝头的秋花,安静地落到泥沼中。
陛下额头青筋凸显,沉默地看着明蓝蕴居然要护这叛军血脉的皇嗣。
明蓝蕴想要为此事负主责。
陛下不言语,他比谁都清楚,此事错并不在明蓝蕴!
杜衡作为先生未曾发现大皇子与六皇子的端倪!
还有两位皇子的母妃教养不当的责任!
这些都不应该算到明蓝蕴头上。
明蓝蕴没教好学生,皇帝并不生气。
但她替他人顶了罪,并站出来维护凌贺之,这才是皇帝不悦的缘故。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明蓝蕴低声说:“以人为镜,可以知对错。蓝蕴身为诸位皇子皇女的先生,未曾做到表率,请陛下责罚。”
皇帝手指敲着桌面,哒哒哒的声响让人不安。
明蓝蕴顿了片刻后,回:“陛下明鉴。”
皇帝想起这几日自己抽查了数位皇子皇女的课业,都说国师在叫他们为人立世规矩。
所教不假。
那就是大皇子不守规矩,是骨子里流淌着叛军的劣性,不服管教,不懂规矩。
皇帝靠着太师椅,闭着眼睛。
“先有秋猎血气,如今兄弟阋墙……”
自己的大儿子难成大统阿。
皇帝说:“大皇子,罚鞭十下。”
身侧的小殿直正要领命,皇帝抬手制止,望向明蓝蕴意味深长地说:“国师,既然你教导他们,该由你来。”
明蓝蕴应下,径直抽出策君鞭,走到凌贺之跟前,毫不留情地用力抽下。
她目光冷冽。
皇帝指明自己来动手,意图明确,无非是要国师和大皇子彼此心存仇恨!
凌贺之被抽到身子一歪,痛呼一声,神情诧异地看着发狠的先生。
而后又挨一鞭,凌贺之强撑着不倒下……
学堂庭院中,外头,诸位皇子女的妃嫔们正站在假山附近,低着头,暂时无人作声。
她们虽然瞧不见里头,但能听个声响。
六皇子生母的曦妃娘娘头戴花冠,轻捏提着湛蓝色的真丝花鸟的宽裙襕,在宫女搀扶下,表情紧张。
曦妃娘娘性子温柔,她想着六皇子弄湿了衣服但已经换好,如今龙颜大怒,作为妃嫔理应为陛下分忧。
且曦妃与萱贵妃关系不错,
她正想走进学堂去见陛下,却被随后赶来的李美人哭哭啼啼地拦住:“娘娘,我们没教养好大皇子,伤着六殿下了。”
曦妃娘娘一时间无法脱身,皱眉看着她。
这么一拉扯,曦妃娘娘相好的几位妃嫔也前来劝告。
“娘娘,还请稍等。”
“娘娘,陛下会传唤的。”
李美人见她犹豫了,借着搀扶曦妃娘娘的由头,揪着人衣袖靠近人耳侧,呵气如兰:“大皇子犯错,负责教学的国师必然逃不了干系,陛下正因为她生气,您何苦去触霉头呢?”
曦妃蹙眉扯回了衣袖,挥袖,双手置于腹部。
她瞧着李美人,忍不竟暗骂骂她又蠢又毒。
曦妃直接戳破:“皇子相斗,作为教养的妃子,难道不需要为此事担责么?”
幸亏明蓝蕴为此事先出头了。
李美人连声说是,内心却不服,眼角眉梢依旧吊着一股子得意。
这与自己何干?
她之所以拉住曦妃,便是想让明蓝蕴在学堂中独自应对皇帝苛责!
而学堂里,陛下命令明蓝蕴好好管教大皇子,用先帝遗物策君鞭抽抽他的一身罪骨!
凌贺之咳了一口血。
明蓝蕴居高临下,垂眸看他,问:“我未曾教你,你哪里学来的?”
凌贺之抬头回望。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有心思。
凌贺之将目光落到皇帝身上,怯懦小声说出今日目标:“禀父皇、国师,我见李美人都是这样做的……”
皇帝拍案。
凌贺之吓得连忙匍匐在地,许是长高了加上他还没领到今年的秋衣冬衣,此刻他穿着不合体的衣物,一跪下便袖子往上扯,露出了一小截青红淤痕的手臂。
叫众人触目惊心。
几乎没了肤色,层层叠叠的淤青,绛红,青紫,发土黄。
明蓝蕴目光流转,看见那些伤痕也不由得瞳孔一颤。
虽然自己有意引导凌贺之来对付李美人,却没想到这少年能做到如此!
衣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