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是裹住她的梦魇。
疼。
好疼。
心口被贯穿的剧痛感迟迟未散,潮水般的窒息感似是要将她仅剩的意识也吞噬。
恍惚间,眼前熟悉的人影晃动。
谢惊枝下意识握住那人的手,费力睁开双眸。
“师父,我不想死。”
话出口,谢惊枝微怔。
从月浮回京后,她和阙言再也未曾以师徒相称过。
宫中礼制森严,就算是她,也需称阙言一声“世子殿下”。
眼神缓缓聚焦,谢惊枝看清眼前的人,彻底愣住。
阙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妉妉?”
妉妉。
她的乳名。
回京之后,阙言再也不曾这样唤她。
谢惊枝缓缓从塌上坐起,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桌案前燃着薰香,丝缕青烟自炉中悠悠上浮。氤氲的香气中混杂着苦涩的药味。
谢惊枝一眼认出,那是月浮特有的白玉琉璃香炉。
室中四周挂着绘有花鸟山水的壁障,雕刻着青竹纹路的檀木窗半开,阳光透过窗牖,碎成一地斑驳。
这是她在月浮的卧房。
是她后来在上京如履薄冰,甚至都不敢再回忆的地方。
谢惊枝一时分不清这是否是阎王殿前幻梦一场:“我是,回月浮了吗?”
阙言听到她的话,神色划过一丝异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前几日你坠入湖中,一直昏迷,不记得了?”
坠湖?
她不是中箭坠楼了吗?
而且,阙言几时用过这般温和的语气和她说话,眉目间的担忧还不似作假。
谢惊枝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记忆中她貌似真的坠过一次湖。
是她还在月浮的时候,月浮所属的扬州知府将嫡长女送上月浮山,想要拜阙言为师。
恰逢阙言不在山庄中,那扬州知府便直接将女儿留下。
扬州知府的女儿才艺冠绝,哪怕是在上京也让人耳闻。
那时她哪里肯让这样的姑娘来月浮,生怕阙言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她仗着公主的名头,转身就想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一点教训。
谁知这位扬州知府家的嫡小姐是真有几分功夫。
谢惊枝回忆起前世种种,有些好笑。
月浮山庄老庄主的武学冠绝天下,独创去尘剑法出神入化。阙言自幼跟随老庄主,一身内力不在其之下。
多少人慕名前来,呈上稀世珍宝也要换阙言收徒的机会。
她却在月浮不学无术,成日以捉弄师兄师姐为乐,只想着吸引阙言的注意,浑身上下未曾习得一丝武艺,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几个过招便坠入湖中。
只是,她明明记得那时自己只是昏迷了半日便醒来,阙言也是几日后才回到月浮。
谢惊枝试探地握紧双手,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她还呆在月浮,还没有回到那如同牢笼一般的上京。
谢惊枝一时不知是该哭该笑。
前尘种种,对她来说是一场死局。
如今却又偏生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微凉的指尖轻触上谢惊枝的脸颊,阙言清润的声音想起。
“怎么哭了,还不舒服?”
谢惊枝恍然从记忆中挣脱,几乎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躲过阙言要为她擦眼泪的动作。
她微微垂眸,避开阙言探究的视线:“许是我睡迷糊了,害师父担忧了。”
阙言看着眼前低眉道歉的人,眼中划过一丝异样。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拿过案前放着的药碗,端到人眼前,淡声道:“先把药喝了。”
眼看着阙言作势就要喂她,谢惊枝赶忙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就好,谢谢师父。”
阙言的手僵了一下,最终将碗递给她。
“扬州知府家的小姐还留在山中,等着你醒来给你道歉,之后我会让她下山。”
碗中的药还冒着热气,谢惊枝被白雾熏得又有些眼酸。
前世也是如此。
阙言最终没有收知府家的小姐为徒。
明明是她先挑衅闹事,到头却还是知府家的小姐向她认错。
这个时候的阙言还是那个万事都纵着她的师父,即使是她过错在她,也依旧会替她收拾好所有麻烦。
当时只道是寻常,才给了她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错觉。
让她生出妄念,以为可以僭越过彼此之间的那条线。
最终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一次,她万不该再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