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她的手,直接将她递来的一块果肉张口含下。
他嘴里塞得鼓鼓的,嚼了几口咽下,笑道:“甜!”
姜思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将果盘放在桌案上,“那就多吃点。”
锦奕点头,放下手册,拿起一旁的竹签,叉起后一块块送入口中。
苏岐原本只是静静看着,却不料姜思菀朝他招招手,然后指了指果盘,又道:“你也吃。”
苏岐错愕。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锦奕便不满道:“母后为朕准备的果子,为何要让一个下奴染指。”
主子和下仆,没有同盘而食的道理。
姜思菀转头看他,“他既教了你,如今就是你的夫子,为何不能吃?”
“可他只是个……”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在这张桌案上,他教授你知识,便当得起一声夫子。”姜思菀认真地同他讲道理。
锦奕看看姜思菀,又看看一旁的苏岐。
他牙齿轻轻咬住下唇,沉默片刻之后,还是被姜思菀说服,艰难地点了点头。
姜思菀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锦奕真乖。”
说罢,她又叉起一块,递到苏岐面前,“给。”
苏岐愣愣地看着她。
许是夜间降温的缘故,她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如墨般的乌发被一支金簪固定在脑后,头顶的步摇因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站在对面,笑脸盈盈,眸光清澈而友善。
见他不动,她又往前递了递。
苏岐忽而后撤,垂下头,“奴才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姜思菀上前一步,将竹签强行塞进苏岐手中,“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以后在我面前,不必拘谨。”
她笑道:“锦奕都说甜,那就是很甜,快尝尝,一会儿就不新鲜了。”
苏岐被迫接住那块果子,方才她递来时,指尖不经意间同他相碰,一触即分。
如今那点温热似乎从指尖扩散,竟奇迹般地,将他冻僵的一只手染上片刻暖意。
只是片刻罢了。
苏岐脑中突兀地想起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张脸,却是带着嘲讽的笑,狠毒地对他道:“你既不愿,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他启唇,掩住唇角那抹嘲讽的笑,将果子一口咬下。
苏岐知晓,他该囫囵吞下,再跪谢这位予他施舍的太后娘娘。
可他的唇齿碰上那果子,轻轻一咬,竟有些不舍得往下咽。
有汁水在他蓓蕾之间流淌,带着一种与他阔别已久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憧怔。
好甜。
*
这场授业结束时,夜色已深。
苏岐从慈宁宫拜别,锦奕早已困顿,险些就在软榻上昏睡过去。
姜思菀将他抱回寝殿,洗漱过后,刚想躺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瞬间警醒,出声问:“是谁?”
门外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也足够分辨出是谁。
姜思菀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便见锦奕抱着一只布老虎,半长的头发披散着,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困倦,反而有些落寞。
“怎么了?”她问。
锦奕抬眼看她,黑葡萄一般的双眼湿漉漉的,小心翼翼地开口:“孩儿……可不可以和母后一起睡?”
“为何?”姜思菀忍着哈欠没打,耐心道。
锦奕垂下头,“孩儿有些问题想不通,睡不着。”
姜思菀没有立即答应。
锦奕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到底男女有别,她有些顾虑。
“母后……”锦奕晃了晃她的手。
姜思菀叹一口气,“只一晚。”
锦奕连忙点头。
直到吹灭殿中最后一盏烛火,黑夜拢上慈宁宫,姜思菀躺在榻上,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才轻声开口:“怎么了?”
锦奕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抱住她的手臂,却没说话。
姜思菀抚上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没关系,有母后在,你只管说便好。”
锦奕吸吸鼻子,闷闷开口:“皇叔真的会杀了我们吗?”
没承想他这般问,姜思菀稍稍一愣,随后沉默下来。
李湛会不会杀了她们,她不是李湛,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她只能基于现在的现实猜测,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她反问:“你觉得会吗?”
锦奕声音沮丧:“孩儿不知道。”
“母后也不知道。”姜思菀轻声说,“人心易变,后事如何不可预估。”
她不知晓如何和锦奕解释这种哲学问题,只斟酌着用词,又问:“锦奕现在喜欢皇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