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愣愣回过头,去看拉倒她,又将她接住的那个人。
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苏岐。
他双唇紧抿,脸色依旧很白,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紧盯在门前。
“奴才已经派人去通知神武门镇守的赵将军。”他开口,“宫门守卫森严,雍王此次带兵,最多五百。娘娘只需拖一阵子,等赵将军赶到,便能一举镇压雍王。”
他的声音很沉,不似影视剧里宦官那种尖锐的刻板声线,和寻常的男人没甚区别,甚至还更醇厚好听一些。
那双含情目中满是沉寂与清冷,周遭一片狼藉,哭号之声铺天盖地,唯有他这般冷静,甚至连扶住她肩头的手臂都不曾颤抖。
姜思菀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人。
初见时,她以为苏岐是个尖酸刻薄的死太监。
昨夜时,她以为苏岐是个可以助她的聪明人。
而如今,姜思菀觉得,苏岐不像是个太监。
太监也有这样的人吗?
方才满殿的皇亲贵胄无人敢向前,是他出现推动殿门,如今穷途末路,又是他给出解决之法。
他一早便发现了雍王的意图么?
这样的镇定与魄力,就只是一个太监?
“叮”的一声,又一支箭矢射在棺椁上。
一阵低低的抽泣之声自不远处传来,是锦奕在哭。
姜思菀骤然回神。
她轻喘一声,迅速问:“需要多久?”
“一炷香。”
“好。”
她手掌扶住棺椁,借力起身,目光自哭声来处搜寻一瞬,便见离她几步远的梁柱后头缩着两个人,是锦奕被季夏护在怀中,他们缩作一团,正无助地发着抖。
两人虽形容狼狈,身上的衣衫却并无残破。
还好,没有受伤。
姜思菀在这一刻涌现出前所未有的镇静,她双手攥成拳,脑中快速闪过无数种说辞,她必须在这其中找出一种,用来同门外的雍王周旋。
身后一阵轻微的声音响动,是身后的男人随她一同站起身。
属于苏岐的那道镇定又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很轻,却又足够清晰,“雍王骁勇善战,崇武却轻文,是个刚愎自用的莽夫。想要对付他,可用激将之法。”
姜思菀倒腾地思维骤然停住,双目一亮。
她深呼一口气,大声喊道:“雍王当真放着摄政王不当,要做个谋朝篡位的逆贼?!”
周遭实在混乱,她的声音不足以盖过所有,但能传到门外的雍王耳中,便够了。
果然,她说罢,门外的箭矢攻势减弱不少,一个粗犷的声音自外传来,“皇嫂这是何意?”
姜思菀上前几步,隔着一道殿门,又道:“先皇深谋远虑,一早便写下亲笔密旨,雍王骁勇善战、胆识过人,若今后锦奕登基,便由雍王辅政,共治江山。”
她一顿,声音中带着些痛心疾首道:“今日由本宫宣旨,原是水到渠成之事,雍王何必这般急切,竟连先帝遗旨都不顾,势要在先帝面前诛杀我等!你可知此行不论成败,都是要遗臭万年的谋逆大罪!”
这话一出,全场具是一静。
“雍王若不信,不如去金銮殿看上一看,圣旨便放在龙椅之下,是与不是,一验便知。”
不等雍王回话,门外便有一个声音急切道:“王爷莫要信这妖后胡言!时间紧迫,若再犹豫,怕是会惊动赵苍宇!”
姜思菀轻蔑一笑,“堂堂雍王,竟怕本宫一个深宫妇人?连确认圣旨都不敢么?!”
“谁说本王不敢!”雍王声音骤然拔高,片刻之后,他又道:“既是皇嫂所说,那不若皇嫂与本王副将同去寻上一寻,若能带回圣旨,本王便当了这摄政王,若带不回……”
他冷笑一声,“那就用皇嫂的血,来祭本王座下的龙椅吧!”
锦奕甩开季夏的手,自梁柱背后冲出,扑在姜思菀腿上,“母后莫去……”
七·八岁的孩子,虽还不懂得死亡的真正含义,却也知晓了何为离别。
姜思菀垂下头,冲他扯了扯唇角。
身后拢上一层阴影,是苏岐跟了上来。
姜思菀拍拍锦奕攥紧她裙角的小手,稍一使力,将他推给苏岐,平静道:“护好他。”
她决然上前,将那扇禁闭的殿门缓缓推开。
刺目的阳光又一次照进满目疮痍的殿中,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了闭眼,苏岐抱住锦奕,等双目适应了光亮,才又看向门前的女人。
暖光洒进室内,似是将这昏暗的秽土世界重新种下生机。
那个站在光下的女人高昂着头,脸色冰冷,一派毫不畏惧、成竹在胸的威严模样。
可她方才将太子推给他时,一双葱白的手藏在袖下,分明还在发着抖。
苏岐那双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