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响起一瞬,容歌只觉头皮发麻,全身血液凝固,猛地站起了身,戒备看向声音来源处。
天师危长瀛?!
他怎突然进宫来了?
一年前,他才率大军杀入觅国,屠尽觅国皇族,让自己弟子做了天子。这些日赶上沥国挑衅,他不去平沥国之乱,入宫做什么?
主子言此人多智近妖,心思诡谲,要她看,他确实有能耐,却也不过是个老道士。两年前若非她拿心头血救他,他早就死在了云榭山下。
只而今他功绩无双,那群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竟言他是至圣先师,将他塑泥像搬入庙堂朝拜。纵连她这司天子权的皇太后,见他也需行礼参拜。
容歌后退了半步,向他蹲身行了一礼:“见过天师。”
四方皇城,夜至四更。
道观灯火昏黄。
糊白绸的蓬窗之上,凌驾皇权的天师道长,与手握天子权的太后,身影倒映在蓬窗之上。那一高一矮,纵被拉长了身影,从来泾渭分明。
男子脚步声,于静谧中响起,向她而来,容歌脊背顿时冒了一层冷汗。
她自是不在乎自己臭名昭著的名声再臭上一些,卫东篱却不同,他是百姓眼底的贤相,一身清正,今日之言,一旦传扬出去……
他一身灰白道袍,立在她身前。
容歌微屏息抬头,端详着他模糊不清的眉目,解释道:“天师英明,这话可做不得数,我和丞相从来清清白白。”
危长瀛垂目看她狡辩。
她将卫东篱下天牢,夜夜前往天牢见他,那人倒是个君子,从来不理会她。
她便扬言:“哀家有的是手段,你若再不从哀家,哀家可要对你来强的。”
她从来无法无天惯了,成邺因她入情障,那宴犰怕也不清白。
他忙着为她打江山,她便背着他,要强人。这几日他忙沥国之事,她竟真弄来了药,强行非礼卫东篱,若非卫东篱宁死不从,安之意拦住了她……
她不顾体面,一心与她师做这苟且之事。她师要死了,她便知错了,无计可施了,只得信了神佛,为他以命换命。
危长瀛冷声问:“他为何要自尽?!”
容歌一瞬煞白了面色,可那是她与卫东篱的事,与他何干。这老道士,不想着观里清修,入这尘世插手天家事不说,还总仗着身份管她。
容歌愤然道:“天家一介出家人不懂这情爱之事,哀家孤儿寡母的才死了夫,怎么就不能找个第二春了!”
危长瀛只觉胸腔内戾气肆虐,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冰冷问:“本尊为何厌你?”
容歌愣了,这还用问?
她十六岁做皇后以后,回了趟云榭山,却遇上了危长瀛。
彼时她因受主子宠信,教中人多有对她不满者,恨她者更如过江之鲫。连途的刺客,因危长瀛在,她只得装作不会武功。
后来她亲信尽折戟,两人被困崖底。
她与危长瀛同困九十日,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危长瀛被她连累中了剧毒,她为不死不饿肚子,以一碗心头血,救了他一命。
她将他放在腿上。
他极黑的眸,定定地凝着她:“可知我是谁?”
容歌哪里管他是谁。
只知这崖底礁石众多,不知何时又会再来潮水,若没他在,自己这不会水的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
一时脑里浮现的,全是儿时晏犰讲过那些灾年人亦可食的故事。又因放血的伤处疼得厉害。
带着哭腔道:“道长你可千万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你的肉我实在没办法吃。这里没火,吃生肉要拉肚子的。”
崖底之事,她只有一半记忆。
至于危长瀛被她救活后,她是如何被危长瀛带出的崖底,她完全不记得了。
唯一可知的是,她回京后,有段时间见到危长瀛便怕,危长瀛似厌极了她,她只得躲他远些。
可他却似更厌她了,她只得再躲他远些。
容歌有些心虚低下了头,嘴硬道:“不知。”
危长瀛盯着她看了几息,用极好听的声音问:“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要本尊丢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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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歌一夜未眠,刚躺下合上眼,宴犰便敲响了房门,走了进来。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自去曙光府后,一直是宴犰照顾她。
容歌睡眼惺忪地站着,宴犰拿巾帕为她擦着脸,担忧道:“去后要收着性子,他非一般人。”
容歌打了个激灵,那点睡意消了。看着他担忧的星眸,保证道:“阿犰放心,我如今要做好人了。”
宴犰看着她灵动的眸,宠溺一笑,调侃问:“真的?”
容歌微扬下颌:“本少主这句话是真的。”
宴犰但笑不语,拿她衣衫,为她换好衣,轻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