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吗?我活得一定比你久。”
崔平贵望向隔江彼岸的朝安楼,陷入沉思。末了,他起身离开,身影消逝之际他负手道:“活得有意义才是我所想……你我不过沧海一粟,谈生存长短有何益?”
“呵……”李昌华摩擦手中杯盏,他垂下视线,见杯中茶水见底,神情轻蔑:“矫情作态。”
明眼人谁看不出圣人有意针对崔家。任何一个夺位之君,都不能忍受走狗的居功自傲,僭越擅权。沈长恣这样生性多疑的人,如何能忍受担忧,猜忌,被要挟的煎熬。
须知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可以保守秘密——死人。
……
沈亦川行毕纳征之礼,傅东邢留他用膳。傅清卿原是要坐于沈亦川身边,傅流云猛地夺过她的板凳,将她挤兑一旁。他举杯:“世子,可还有机会比试一番?”
傅东邢当即蹙眉,不悦道:“流云,不可无礼。”傅流云讪讪挪开位置。
沈亦川温润笑道:“无妨。流云兄性情中人,小婿同兄长更是交往甚欢。”
经上次比试后,傅流云对自己这位妹夫的剑法极为感兴趣,与傅家迅猛剑势不同,沈亦川更有一种轻快敏捷的灵活。又今日纳征之礼隆重,甚得傅流云之心。此人,为友着实不错。
可惜了,偏生成为了他的妹夫。且小妹似乎对他无意。
傅东邢唇线紧抿。他傅家结亲向来是由自己意愿,何曾勉强。谢娇娘察觉氛围不当,婉言:“今日我掌勺,厨艺不足之处世子多担待。”
“岳母躬亲,是小婿之福。”
圆桌端上荤素膳食,冒着腾腾热气。饫甘餍肥后,沈亦川对傅东邢说:“岳丈,宫中太后念清卿已久,今日可否容小婿携她觐见?”
不知为何,太后对清卿极为喜爱。说到底,这份亲事促成谢婉也有一份功劳,傅东邢搁下碗筷,“行。”
得了傅东邢的允诺,沈亦川牵住身旁傅清卿的手向他们辞别,而后出府登上軿车入宫。谢娇娘目送宫车辘辘远去,软声相劝:“我觉得,这个女婿不错。”傅流云在一边颔首应和:“孩儿也觉着此人不错。”
傅东邢轻声叹息一声:“沈亦川的确不错。但是并非清卿所选。”
谢娇娘摇头:“依我所见,并非如此。清卿从未屈服任何她不愿之事。”
……
軿车内,傅清卿坐在沈亦川正面。此前她并未收到任何要去觐见太后的消息,傅清卿问:“太后见我作甚?”
“太后喜你。”沈亦川的声音染着细微的落寞,虽然音落即逝,她仍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喜我?”
回想她同太后见第一次面,谢太后便送了那珍稀的物品。傅清卿至今都将那物藏在房中,实在想不通谢婉何意。
沈亦川扯下她脸上面纱,拿出帕子轻柔地擦拭,“嗯,你合她眼缘。”
傅清卿脸色一僵,稍向后缩头。沈亦川立刻用另一只手扶住她后首,“别动。谢太后并不知你我实际关系。所以入宫后,还需你陪我做戏。”
沈亦川请谢太后出面时,说辞是自己同傅清卿两情相悦。
傅清卿了然,也不再抵抗,放松任他动作。
抵达长乐宫后,傅清卿见谢婉肉眼可见的消瘦一圈。她内心骇然,神情依旧保持镇定,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
谢婉笑呵呵将她拉近,眼尾的细纹挤在一堆,“你唤哀家什么?”
“皇奶奶。”
“诶!”谢婉一时激动地喘咳几声,惊得傅清卿忙上前轻拍背,沈亦川则是面露忧色,握着谢婉另一侧手掌。
谢婉眉宇间充斥无尽的喜悦,“许久不见,清卿长高了。这额头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到床柱。”
“阿川,去拿药来。”谢婉心疼地在淤青上按揉,安慰她:“我孙媳妇就算破相也是极美的。”
傅清卿嫣然一笑:“皇奶奶瞧着也美,岁月不败美人。”
谢婉面色苍白,目光炯炯,闻言笑逐颜开。
……
傅清卿在长乐宫歇了几日,与谢婉散步聊家常。长乐宫中槐树已然堆满白霜,银装素裹。她时常同谢婉捂着暖炉坐在殿前赏雪。谢婉向傅清卿喃喃地讲沈亦川幼时经历,傅清卿则是安静呆在一旁聆听。
直到宫中风雨欲来,沈亦川将她带回镇国公府。傅清卿离开那日,谢婉揉她绒发,慈爱地端量她,出口却是对沈亦川说:“我喜欢这孩子。往后我不在了,你不能欺负她。”
起初傅清卿并未察觉古怪。直到数日后,她从父亲口中得知谢太后薨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