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复。
他也无所谓了，就一条接一条地发。
“还有三只猫，能不能都带走？”
“你住的地方这么偏，不害怕吗？”
“其实你这里也挺好的，总比我一个人在家强。”
“还有，面条很好吃。”
“谢谢你。”
他收了手机，黑暗中静静躺着，终于开始回想今晚看到的颠覆他世界观的一幕。刚刚他一直回避思考。
艳尸是什么？这种事为什么发生在我身上？真的有救吗？明天会怎样？
沙发另一头窸窣一动，黑影敏捷地跳下地。不一会儿，楼下传来猫奋力刨沙的声音。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窗口月亮升起来。
这时手机咔嗒一声，传来微信提示。他点开看，是一条语音，来自新添加的好友。
“面条十块一碗。”
卫澄几乎失笑。
不一会儿又传来第二条语音。声音隔着失真的电波，很短，却很温柔。
她说。
“晚安。”
·
卫澄将那条语音来回听了几遍，忍不住微笑。他觉得这女人还是挺靠谱的，可以相信。
这么一想，就有点困了。他退出程序，准备睡觉。放下手机前忽然又点开地图，想要搜一下这地方离市区究竟有多远，明天几点起床。
他在地址栏输入“婴兆巷1号”。
他疑心自己输错了，又重新输入一遍。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弹起来，紧紧盯着搜索结果，全身僵冷。一股凉意贯穿脊背，几乎令血液凝固。
搜索结果显示。
墓园。
·
周围声响骤然放大。空调外机仿佛野兽咆哮，猫刨沙的声音哗哗哗犹如暴雨，就连呼噜声都像是某种凶猛的警告。
错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瞳孔中看到的自己被艳尸缠身的景象，难道就不能是幻象吗？
这个所谓的101事务所，所谓的云氏传人，也许根本就是假的。她用幻术欺骗自己，以驱鬼为名诱他上当，将他骗到此处。
而事实上，这里是鬼怪的巢穴，她才是真正的妖魔。
镜像中面色惨白、眼含鲜血的所谓艳尸，也许就是她自己。
信任刚刚建立就被粉碎了。
他呼吸急促，脑中飞快闪过画面。没有路灯的幽暗民居，爬满青藤的阴森老宅，供奉的香案，四只恶猫，丝绸迷目，宝石深红……还有她放下长发朝他走来，霓虹光影里若隐若现的微笑。
“卫先生……我需要您的配合。”
“现在相信了吗？”
“去我家。”
“我家没别人。”
这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混乱，全都蒙上一层鬼气森森的滤镜，令人头脑发晕，心惊肉跳。
他挣扎着起身跑下楼梯，拉开大门。热风一涌而入，他跑到月光下。
门前的小河水寂静得宛如一条死去的黑蛇。河边停着一辆车，他两步冲上去拉车门，车门当然是锁着。他猛地转身，二层小楼怪兽般张开大口等着把他吞灭，一间间民居在月光下冲他冷笑，像排列整齐的坟墓。
她住在坟墓里。
卫澄扭头想逃，但来不及了。
一根藤条缠上了他的脚腕，接着是更多，缠在了他的腰，腿，甚至颈中。藤条逐渐收紧，终于将他拽得双脚离地凌空而起。
藤条在空中一荡，他跌向一片黢黑的、浓厚叶片形成的海洋。
这时卫澄看清了，是那整整一面墙的爬山虎！
更多的藤条往他身上挨过来。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恍惚听见几声清脆的娇笑。
卫澄奋力挣扎，藤条荡来荡去，似有意捉弄他。挣扎中“砰”地一声，他后背撞上了玻璃窗，玻璃霎时碎裂。
几乎同一时间，一股并不陌生的眩晕和闷热漫上了卫澄的口鼻眼。他意识到那是什么。
艳尸被惊动了。
·
光线骤暗。月亮没入阴霾里。
玻璃窗猛地被推开，云翎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在窗内。
“藤萝！你在干什么？”
是了，这里是云翎的房间。
她足尖踩上窗台，长发披洒如海浪，一跃从窗口跳了出来。
卫澄几乎发出一声惊叫。这可是二楼。
但他马上醒悟过来。他替一个女鬼操心什么？！
云翎坠下时很轻，落在叶片上像一片云。她的猫紧随其后，那只狸花跳上窗台，冲着窗外昂首引颈大叫一声，状若狼嚎。
嗷呜！
它跟着跳了下来。
藤条不安地抖动起来，叶片簌簌作响。